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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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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只是妻子這一身份的安定,愛本身大約在於不是妻子的另一個女人身上,不是嗎?」 他還是說,阿久津的妻子從阿久津那裡得到的是安定,迪子自己得到的是愛吧。就是說,阿久律將安定和愛分別給了兩個女人。 「男人會有這樣的事?」 「不是會不會的問題,結果就會發展到這樣吧。」 迪子想起阿久津在雨後的夕暮中匆匆趕去醫院的背影。倘若所長說的話沒錯,那麼所謂的妻子的安定,准是在他那寬厚的背影裡。 「你這麼想和他結婚?」 「不……」 要說她現在想做的,畢竟還不能說。迪子也有女人的心術。 「不能結婚,不是也很好嗎?一旦和他結婚,現在這樣的愛也許就消失了。」 迪子注視著冰柱四周的湯水。淌過來的麵條,象纖細的魚一樣在翻動著。 「你們現在分居著,想見面時也不能自由見面,因為他的妻子和社會都注視著,可是也可以說,正因為有著那樣的障礙,你們的愛才得以持續著。一旦結婚,在障礙消失的同時,你們的愛也會消失,也許就會墮落成夫和妻那種形式上的關係裡。」 確實,如果兩人同住在一個房間裡,隨時都能見面,戀人時代那種令人眼花締亂的愛也許就消失了。可是縱然如此,那裡不是仍有著足夠的愛嗎?所長把這說成是徽不足道的安定。但果真只有這些嗎?對從未結過婚的迪予來說,她無法作過多的想像。 「你是說,如果真正追求純潔的愛情,還是不結婚好嗎?」 「如果有獨自生活下去的信心,也許還是那樣好。」 「可是,我們之間近來也變成有些惰性了。」 即使說迪子他們的愛比阿久津和妻子的關係熾烈,也已經沒有衝動時的亢奮情緒了。見面就吃飯,去旅館作愛,接著分手。他好像順理成章地做著那些事,然後分手回家。 「愛情,不可能總是按一個模式發展的。」 「我明白。」 冰柱在慢慢地融化,目光盯視著還看不出,但忘了幾分鐘後再看,才知道正在變小。愛情,興許也是如此。每天每天看卻看不出,但用長期的目光來看,卻在漸漸地萎縮。 這麼想著時,迪子對自己以前做的事漸漸地不理解了。如果讓人牽腸桂肚的愛情也會轉移,那麼說旬多餘的話,還有什麼可以信賴?雖說愛也會轉移,但除了愛之外,如今能讓迪子牽掛的東西,看來已經沒有了。 「你還是不要太急。」 所長把煙投人煙缸裡。煙遇上煙缸底的水便發出「吱……」的聲音。 迪子頓感萬般的孤獨,好似一股涼風吹透體內。她預感到愛在漸漸地消失。自己一個人被孤苦伶仃地拋下,這是不堪忍受的。現在若能替她驅散這種孤獨,她什麼都不在乎。 「帶我出去走走?」 「去哪裡?……」 「哪裡都行。」 迪子在桌子下悄悄地看了一眼左手的食指。手指邊有一道呈淺紅色的傷口。傷已痊癒,但那裡凝滯著對阿久津的懷念之情。 「那麼,走吧?」 所長站起身去結帳。迪子又看了一眼白色的湯水,跟隨在所長的身後。 走出店外,暑氣迎面撲來。 「去哪裡喝杯茶吧。」 兩人沒有去神社大道,在木屋町大街向松原橋那邊走去。 「先生也怕夫人嗎?」 「到了我們這樣的年齡,這又當別論了。」 「倘若那樣,就帶我去哪裡走定。」 「你今天很奇怪。」 「怎麼了?」 迪子的胸膛裡充溢著自拋自棄的心情。如果所長邀請她,她哪裡都會跟著去。如果向她求愛,她也會答應的。即使只是一夜,倘若有因此而充實的夜就足夠了。如果因此而能忘掉現在的痛苦,她覺得是可以原諒的。 但是,所長絲毫沒有那樣的舉止。上次夜裡也是如此,今夜亦然象在保護任性撒嬌的孩子似地,只是毫不介意地陪伴著。 他很親切地和她交談,絲毫不說嫌惡或喜歡她。如果愛著迪子,就應該慫恿她和阿久津分手,但他也沒有那種表示,寧可說是編袒著他。 所長是大人了?還是把迪子當作小女孩,不想自作多情?總之,冷冰冰的,舉止安穩,毫無輕挑之舉。 延續著寺院的石牆。迪子想再走得遠一些,無奈所長好像已經不想再走下去了。 所長見迪子沉默,以為她同意了。有拐往寺町大街去的地方,有一家叫「通遙」的小茶店。 兩人在「逍遙」角落的包廂裡面對面地坐下。店內空蕩蕩的,只有一夥客人散散落落地坐在左側的酒台前。 直到服務員端來咖啡,迪予一直感到心中倫恍一言不發。不久,咖啡放在兩人的面前時,所長說道: 「去參拜,明天還有一天吧。」 「我不去了。」 「為什麼?」 「因為今天回家時和所長談過話了。」 「這你不用介意。關鍵是拜廟時的心情。」 「很好。」 不知為何,迪子對拜廟之類已經不感興趣。 「如果能不去,那是最好不過了。」 「為什麼?」 「因為男人和女人,不是靠著祈禱就能輕易地分手或在一起的呀。」 「我想分手,我討厭總是被他牽著鼻子,這樣遲疑不決地過下去。」 「我理解你的話,但那也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吧。」 「呃?」 「可以說,正因為你喜歡他,所以結果便被他牽著走……」 「我已經不愛他了。」 迪子用倔強的口吻說道。所長仍然啜著咖啡。 「不用那麼勉強,倘若命該分手,到時候自然就會分手的。」 「我不喜歡這樣茫然地等待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結束。」 「分手不是按道理可以講通的,事物不會簡單得按著你的想法發展。正因為不能想當然,所以愛才是可貴的。」 所長的話,迪子仿佛感到自己能夠理解。兩人的愛不會按自己想的那樣發展。何況,即使在迪子自己的內心裡,還摻和著對阿久津的憎恨和愛慕。 「不過,一個人也不會一旦決定分手便馬上朝著那一方向發展吧。說任何事都由命運決定,是有賴於時間的。我想,這是順其自然的做法。可見,人還是有著作為人而應有的理性。」 心裡贊同所長的話,但嘴上,不知為何,迪子總想反駁。 「當然,能那樣做是最好的了。如果真能按你所想的那樣,我當然不反對。可是很多人就是因為做不到才感到惱火、痛苦。如果並不那麼喜歡,僅是逢場作戲,要做起來就很簡單,如若身心都深深地相愛著時,就非常困難了。」 「我要試試。不!非要試試。」 迪子清晰地想起自己現在是二十四歲。她不相信什麼結婚適齡期之類的無稽之談。她覺得這些話都是父母們任意杜撰的幻想,但實際上迪子也在為適齡期的逼近而焦躁。她深感不安,仿佛覺得再這樣拖延下去,就會失去以後無法彌補的極珍貴的東西。 「你還是希望堂皇而之地結婚吧。」 同意所長的話,作為永不後悔的女人,這是一種失敗,但她沒有勇氣完全否認它。迪子現在正處在倔帳迷亂的狀況裡。 「你現在陷入在和有婦之夫的愛情僵局裡,想要從那裡擺脫出來,這樣的心情,我很理解。這的確很明智,但不能勉強,不能一味地希求擺脫而跳進一個更錯誤的地方。」 「我決不會那麼胡來。」 「若是那樣就好,按你的想法試試看。」 「分手的時候真地會來吧。」 雖說要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但當所長真的提出去試試時,她便又感到倘倘不安了。 「男人和女人之間,在想要分手的時候卻怎麼也分不了,有時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卻突然產生了分手的條件,而旦分手得也很順利。總之,不要太強求自己。」 一上了年齡就會產生所長那樣的寬容和耐心吧?或者那是在人生旅途中跋涉過來的人具有的真實體會?迪子望著所長那慈厚的表情,對將要來臨的未來感到一種不安和快意。她凝視著對面的白色牆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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