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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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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能碰水啊。」 迪子千點點頭行禮後,走到走廊裡。她一路走著,看著手指上的包紮帶,對所長只宇不提上次的事感到釋然,同時又微微地感到失望。 下午,迪子還等著阿久律來約她。他的妻子還在住院,她知道他今天夜裡還要去醫院,但在去醫院之前,應該有時間在花山餐廳喝一杯咖啡。 可是,等下班的鈴聲一響,阿久律便馬上穿過化驗室前的走廊朝大門走去。看著他朝大門走去的那副身影,簡直好像在故意躲著她,生怕她看見似的,儘管他也許沒有那樣的打算。 迪子還有一份配血試驗要做,她站在窗邊,目光追逐著阿久津的背影。直到下午還在下著的雨已經停下,天空輕輕地瀉出談淡的流露。 一輛自底子藍色橫線條的采血車認外面的大街上駛回來,阿久津的瓷藍色車與它交錯而過,消失在棱懸木街樹的後邊。 又是去妻子的醫院。 妻子生病不能不去,但不管如何都沒有必要這麼著急。而且,何至是著急,簡直像是逃跑似地,這是為什麼?也許是生怕迪予心裡焦急,但那副模樣反而使迪子不堪忍受。 倘若想去妻子那裡,也可以堂堂正正地對她說他想去。迪子已經沒有心思阻攔他了。 「這種人!最好待在妻子身邊別回來!」 迪子對著阿久津消失的路那邊輕聲哺語道。 「有澤君,你還沒有結束嗎?」 一回頭,宮子隔著化驗台站立著。 「只剩一份了。」 「我們先回家了,怎麼樣啊?」 「你們先走吧,我馬上就結束了,不用擔心。」 「那我們先告辭了。」 「再見。」 伸代她們跟著宮子珊珊地離開了化驗室,都是一副很同情的表情。以前迪子也常常一個人留下加班的,那時宮於她們只說「先告辭了」,從來沒有問她「我們先回家怎麼樣」之類的話。配血試驗無論怎麼多,她們也認定是迪子幹的,絲毫沒有想來幫忙的意思。 最近她們常常很歉疚似地主動來和迪子搭汕,這像是迪子手指受傷的緣故,但那種情況從十天前就開始了,所以也不僅僅是因為受傷。 也許是在可憐我。 宮子她們對她不無同情,原因似乎是因為阿久津沒有留在輸血中心。以前迪子即使一個人留下工作,部長總會來幫忙的。她們離去時露出一副用心險惡的態度,仿佛在說,我們決不傻乎乎地打攪你們。 最近不管迪子有多忙,阿久津也不來幫忙了。上班時間一結束就馬上趕回家。宮子她們看出那樣的蹊蹺後,突然開始對迪子親熱起來。 宮子她們很同情她。阿久津的妻子生病,他的心被妻子奪走了,不管阿久津怎樣愛著迪子,妻子一生病,便回到了妻子的身邊。宮子她們興許覺得迪子很可憐。 迪子突然怨恨起阿久津了。宮於她們表現出多餘的同情和神秘的溫情,這都是因為阿久津。他跑向住院的妻子那裡,所以才會這樣。 儘管如此,阿久津最近有些太認真了。也許他回心轉意,如今又重新認識到妻子的價值。 「真討厭!」 迪子不由忿恨出聲。白天覺得能受到所長的寵愛即使沒有什麼阿久津也無妨的心情黯然消失,現在她熱切地企盼著阿久津。 所長無論多麼溫和,也不能成為阿久津的替身。不管怎麼看,迪子對阿久津的感情是愛,對所長的感情是好感。 即使能夠用「愛」彌補「好感」,也不能用「好感」補償「愛」。 梅雨已經停止,但雲層很低。夕暮在悶熱潮濕中急速降臨。晚霞從雲層中斜射出來,附近的塔頂在這霞光中明晃晃地浮現著。看這悶熱的模樣,也許還要下一場雨。 眺望著層層密雲下的夕景時,迪子從自己的手指傷口想起了某種算計。 迪子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想出那樣的花招。在這把戲的深處隱藏著對阿久津妻子的對抗心理,這是事實。但儘管如此,那種計謀因太大膽妄為而過於離奇了。 迪子猝然把目光從窗外收回,打量了一下化驗室。宮子她們已經回家,房間裡沒有人,在昏暗中隱隱地浮現出離心器和恒溫糟的白色輪廓。 輸血中心的職員幾乎都已經回家,從大門前的會客室裡,遠遠地傳來電視機的音響聲,也許是值班員在看電視。 迪子打量一下房間,確認沒有人後,便走進化驗室角落裡的研究室裡,走到冰櫃前。大型冰櫃有迪子的個頭那麼高,把手正對著她的眼睛處。冰櫃雖然高大,但門格外地輕巧。在黑暗中,冰櫃裡顯得很亮,各層塞滿著試管和試溶藥。 迪子又打量著四周,確認房間裡沒有人以後,取出第二層右邊第二個附著軟木封印的試管。 在冰櫃的燈光下,試管中段貼著的標記上用英文寫著「澳大利亞抗原血清」。這是澳大利亞原住民的血清,其中含有急性肝炎的病毒。這血清是為了能在輸血時分辯傳染性肝炎的血液,而用於對照比較。 迪子拿著這支試管,合上冰櫃門,返回化驗室。在化驗室裡打開燈,再次確認標誌。果然沒錯,是含有急性肝炎病毒的血清。迪子把它插在試管架上,然後開始解開左手包紮帶上的結。 大門前依然傳來電視機的聲音,但好像沒有人在看電視。一輛車在窗外離去,也許是哪伎晚下班的職員回家了。 手腕上的包紮帶完全解開,不久手指上也只剩下一層紗布。紗布因為白天所長塗了很多軟膏,所以能很輕鬆地掀下。 在螢光燈下,傷口開得很大。在白皙纖弱的手指上,只有傷口處紅得非常鮮嫩。迪子楞楞地看著這傷口,不久便像中了邪似地點點頭,取掉那支試管上的軟木塞。試管裡因血液表層的血清很澄清,所以呈徽黃色。 窗外急遂黑暗,剛才在霞光下能看見的塔頂,現在成了黑黢黢的影子。迪子望著這幽暗的夕空,然後對著食指的傷口小聲哺語道: 「讓我患肝炎住院。」 接著,她用右手的吸管把含有病毒的血清吸到吸管的第二刻度處,將那澄清的液體滴在紅潤的傷口上。 翌晨,迪子比平時早一個小時醒來。打量四周,窗簾邊的窗玻璃框已經明亮,裝飾櫥上的擺鐘正指著六點鐘。 昨夜十二點上床的,但擔心著手指上的傷口,她怎麼也睡不著。回想起來,為什麼要把含有急性肝炎病毒的血清滴在傷口上?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阿久津對她被蒸餾瓶割破的傷口毫不關心,近來他一心撲在妻子的身上,對迪予很冷淡。所長對她的溫和態度,以及雨停後的美妙夕景,都相互作用著煽動著她採取了一次荒唐的行動。 這是一件蠢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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