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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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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澤像是隨意問問,不過這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 正如大家所傳的那樣,他們兩人現在都離開各自的家住到了一起,無視輿論和父母、子女的意志,埋頭於只屬兩個人的天地裡。既然能達到這個程度,下一步要考慮的就是結婚了。不管能否得到別人的祝福,都應該先建立新的家庭,開始新的生活。 不可思議的是,久木從沒有考慮過和凜子結婚,建立新家庭的事。他也想要換個大點的屋子等等,卻沒想過重新過一種新的生活。 奇妙的是,凜子也和他一樣,她從沒有說過「我想結婚」這句話。 兩人如此的互相愛慕,為什麼沒有考慮過結婚呢? 首先凜子的丈夫暫時不會同意離婚,如果強行結婚的話,就犯了重婚罪。而久木這方面,妻子雖然同意離婚,可是一牽扯到財產分割和房子的問題,就相當麻煩,這些問題不解決,就離不了婚。 再加上,他們一直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脫離家庭,生活在一起上了,沒有工夫思考下一步結婚的問題。 這是不是唯一的原因呢。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多得是,無論誰說出「想要結婚」的話,准會得到回應的,可是雙方都閉口不談是什麼原因呢? 一個聲音在久木耳邊響起, 「也許兩個人都懼怕結婚吧?」 坐在電車裡久木返心自問。 「到底懼怕什麼而不敢結婚呢?」 和妻子現在雖然分居了,過去他們也曾經相愛過,雖然不及和凜子這麼熱烈,但是都很愛對方,覺得彼此可以託付終生才結婚的。 可是這個婚姻過了二十五年後,變得百孔千瘡,難以治癒了。當然婚姻失敗的直接原因,是由於久木愛上了凜子,其實既使沒有凜子,也早已出現裂紋了。 得到了人們的祝福,自己也覺得很可靠的愛情,竟然這麼不堪一擊,這是為什麼呢? 於是久木自然聯想起了「日常」、「惰性」這些詞語。 無論什麼樣的愛,一結婚,陷入了日常生活,便馬上會流於惰性,逐漸消磨下去。既便和凜子的驚心動魄的愛也在所難免。 或許久木和凜子都閉口不談結婚的事,是由於雙方都經歷過一次結婚,切身體驗到了,在安寧這個保障的背後,惡魔築起了怠情的巢穴。 這時,久木忽然想到了,阿部定殺死石田吉藏,是在他們深深相愛後不到三個月的時候。 在那般瘋狂的做愛之後,由於愛得不能自製,女人把男人殺死了。他們才認識三個月,正像盛開的鮮花那樣,是最熱情奔放的時候,難道正是在這種時候才會發生殺死戀人的事嗎? 如果他們半年或一年後結婚的話,就不會再有那麼強烈的愛情和佔有欲了。由於愛得愈深,恨也愈深,甚至會很快就分手的。 這就叫做愛情的「曇花一現」。 久木到澀谷時正好九點。 車站附近到處是趕著回家的上班族,和結幫搭夥到娛樂場所去的年輕人。穿過這個熱鬧的地區,走上一個平緩的坡道,再拐進一條小路,周圍馬上靜了下來。久木住的公寓,就在第一區的最邊上。是個五層小摟,只能住三十戶。說是才蓋了十五年,可是顯得很舊,入口處的牆磚有的都脫落了。 不知什麼原因,回世田谷的家時,有「回來了」的感覺,可是,回這裡時,好像來到一個秘密的藏匿之所,進樓之前,總要看看周圍,然後才走進去,坐電梯上到四樓,來到走廊盡頭倒數第二個房門前按門鈴。 凜子在屋裡時,總是等不及地飛奔出來迎接他,今天卻沒動靜。 又按了一下門鈴後,剛要自己用鑰匙開門,終於凜子把門打開了。 「你怎麼了?」 凜子沒吭聲。 「有什麼事嗎?」 久木脫了喪服,凜子把它掛在衣架上。 「剛才媽媽來了電話……」 凜子最近把這間屋子的地點和電話號碼告訴了母親。看她那不快的表情,久木覺察到不是好事。 「說什麼了?」 「說了好多,最後說要和我斷絕母女關係……」 凜子剛說到這兒,就說不下去了。 久木換上睡衣坐在沙發上,使勁歎了口氣。 凜子被娘家的母親叱責,久木已經知道了。結了婚還隨便離家出走,和別的男人同居,對這樣的女兒母親嚴加叱責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說出斷絕母女關係,還是第一次。 「突然來的電話?」 「我住在這兒以後,一直連娘家都沒有聯絡過,所以媽媽覺得不能對我這麼放任下去了。」 「真的說了斷絕關係?」 「真的。她說今後誰也不認識誰,不許再跨進家門半步。」 以前也聽說過凜子的母親很利害,卻沒想到說出這麼絕情的話來。 「那麼,你母親還是不同意離婚嗎?」 「不,好像對這件事已經無所謂了。只是說,什麼也不說就離家不歸,和別的男人一起住,這是不能容許的,我怎麼會養出這麼淫亂的女兒。」 「淫亂的……」久木不禁重複道。 日日夜夜在這間屋子裡反復發生的事,或者可以說是淫亂的,然而不應該忘了那裡面有著壓倒一切的愛。 「你跟她解釋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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