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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也不是一點不行。動作倒很猛,可動起真格來卻不行。男人其實很神經質,很脆弱,但他們嘴巴是很硬的。對不對?」

  「我也不大清楚。」

  「可能你還不懂。男歡女愛這種事,若不是雙方全力以赴,那是很容易失敗的。」

  這個冬子也不是不懂。但當時怎麼做才好,她就不清楚了。

  「男人雖然也做壞事,但也還是蠻可愛的。」

  這種感覺冬子也有。至少,男女不僅僅只是對手。

  「你是不是除貴志之外,又有了新的相好?」

  「沒有。」

  夫人點著煙,斜睨了一眼冬子,「太風流了可不行啊。」

  「我沒有……」

  「我想你也沒有。我們什麼交情,要有了我豈有不知之理?」

  夫人是個女人,她這樣說使冬子覺得有點滑稽。尤其是使用了交情這個說法也太直露了些。

  「總之,我喜歡你。」

  大白天的,在茶館裡這樣毫不避人,冬子耳熱心跳,夫人卻全不在意。

  「這與我和丈夫、竹田君在一起時感受完全不同。」

  「怎麼個不同呢?」

  「與男人在一起時,自己年齡再長,都是被動的。被擁抱、愛撫才會有快感。便和你在一起時就不同了,我的心情和男人一樣,因為我是主導者。」

  的確,與夫人親熱時,都是夫人主動,冬子只是被動地接受愛撫。

  「因此,我多少也明白一些男人的心理。就是要按自己的意志支配女人,征服女人。這個欲望促使男人追求女人。」

  「如此簡單?」

  「當然,也許並不是這麼簡單。不過,我覺得男人的感覺方式與我們大大不同。他們不可能體驗到高潮迭起的感覺。」

  話越說越直露,夫人也愈來愈興奮。

  「應該說各有妙處。不過,男人也挺不易的。」

  「是嗎?」

  「當然羅。你想啊,一心想讓對方開心,自己卻未必能同樣如此。」

  聽夫人這樣講,冬子也感覺是這麼回事,但她沒有這樣往深處想過。

  「總之,女人要想享受到真正的性樂趣,就必須全情投入,忘記一切,一心一意只專注於此事。」

  「可是,能做得到嗎了?」

  「你做不到?……我們兩個一起時,你好像挺投入的嘛。」

  「咽……」

  「和貴志在一起時呢?」

  「如果你不能全身心地投入,那你實在是太不幸了。你身上的某一部份細胞總是處於無動於衷的狀態,那是很難達到快感的。」

  夫人意味深長地看看冬子。

  「上了床以後,最重要的就是要忘我。去掉雜念,放棄自我,這樣才會有樂趣。我是這樣認為的。」

  的確,冬子自做完手術以後,似乎就再沒有沉醉於性事之中過。她無法忘卻自我,腦子裡老是有事情。

  「如果你做不到,那說明你思想負擔過重。你也許有點神經質吧。」

  貴志也曾幾次這樣說她。

  當然貴志不是這麼直露,他的話很婉轉:「你還忘不掉那件事呀」,話雖不多,卻包含著疼惜和關懷。冬子見貴志如此,常常會覺得很對不起他,他那麼愛自己,自己卻不能興奮起來,真恨自己不爭氣。

  不過,「什麼都不考慮」,即便是接受了這個忠告,竭力不去考慮,也未必真能做得到。到頭來,還是要自己不清醒都不行。

  怎麼樣才能好起來呢?吃藥打針並不奏效,真折磨人。冬子是越想越煩,情緒也漸漸陷入低谷。

  這種煩惱要怎麼樣才可消除呢?難道真的沒有地方可治?

  這種狀態已持續很久了,做手術是去年秋天的事,將近一年了。

  難道自己就永遠這樣好不起來?難道就一直由同性的夫人來慰藉自己的空虛?

  這一想,冬子忽然感到不安起來。

  「總之,性事與腦袋關係極大。說起來,也確實是很微妙的一件事。」

  夫人說著,擰滅了煙。

  「不過,想想也真是不可思議。」

  「此話怎講?」

  「你想,人要比其他動物聰明。因為智能卓越,故能支配整個世界。但在性方面,這反倒成了障礙因素。因為腦袋發達,所以會去考慮很多事情,結果導致很多該順利的事也都不順利。當然,也許其他動物也有好惡,但動物不會考慮其他動物怎麼想,怎麼看,它們只受本能支配。」

  想想也就是這麼個理。動物不中,即使是較為高級的猴,在人前也照樣肆意而為,毫無顧忌。

  「腦袋聰明有其好處也有其壞處。」

  「難道僅僅是腦袋聰不聰明這個問題嗎?」

  「也有可稱之為純樸或神經質的因素吧。」

  冬子點著頭,心中在想船津的事。

  他向冬子展開進攻卻攻虧一簣,也許原因正在于他太純樸。他年輕敏感,顧慮太多,結果招致了失敗。

  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樣,無法全身心地投入性事當中——

  這樣想著,冬子忽然很想見見船津。

  迄今為止,冬子還沒有主動給船律打過電話。

  辦公室裡可能貴志會接到,打到他公寓吧,又覺得無此必要。

  但這一次有些不同。船津有可能就這樣面也不再見就去美國也說不定。

  與中山夫人分手後,冬子就一直在想要不要給船律打電話。

  他說他五月末辭職,現在應該已不在辦公室。還是該往公寓打個電話吧,冬子邊想邊猶豫著。

  船津說他去美國是想離開冬子。那天晚上,他勸冬子一起去美國,可能只是一時心血來潮。

  後來,和冬子又弄了那麼一出,他可能已決意悄然離去。年輕人臉皮薄,他可能為該不該再見面而躊躇吧。

  這時給船津打電話,也許很不合時宜,他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情,可能再度被攪亂。

  但如就此再見不著面,冬子又覺得是個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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