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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並木街只允許車輛單向行駛,從新橋方向過去,約行有兩百米,眼前便是白色大樓。

  兩人在此下了車,走下階梯。看到閃爍的霓虹招牌,冬子才想起這家店名叫「瑪思卡爾多。」

  上次來時感覺整個店子頗為晦暗,但這次卻沒有這種感覺。已近十一時,但這一帶才剛剛開始旺起來,人也不是很多。兩人進得店來,在靠左手裡側的房間裡並排坐下。

  「喝點什麼?」

  馬上有侍者端上冰水問道。

  「我喝白蘭地,你呢?」

  見冬子問,船津想了一想說道:「我也一樣。」

  「這段時間,貴志來過這裡嗎?」

  冬子鼓鼓氣問侍者。

  「大概半個月他來過一回,後來就……」

  「啊。」

  冬子點了點頭,船津還是有些不大放心。

  「都這個時候了,他不會來了吧?」

  「你怎麼還惦記這事?」

  嘴裡說著,冬子心裡卻在想,若貴志現在出現,他會怎麼樣呢?

  兩人都不會不快。而且貴志很成熟,決不會因為見此情景而醋意大發。如果見到了,就一起喝酒。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冬子膽氣很壯。

  「為你的美國之行,我們滿飲此杯。」

  冬子端起白蘭地。

  「不,今天為你乾杯。」

  「為我?」

  「雖然沒有什麼結果,但醫院方面的調查總算結束了。」

  「辛苦你了。」

  「木之內小姐,與新宿的便宜酒吧相比,這裡更合襯您。」

  「又耍嘴了。」

  雖說客人不多,但鋼琴奏起來時,還是有坐在角落的兩個人起身翩翩而舞。

  地方不大,且是鋼琴伴奏,不可能跳得很熱鬧。但也正因如此,才愈顯出這地方的高雅和品味。

  「陪我跳支舞,好嗎?」

  乘著酒興,冬子主動邀請船津。

  船津跳舞很不在行。據他講,還是在學生時代時,被朋友拉著跳過兩、三次。

  貴志在這方面可是好手。貴志說,學生時代沒其他的好玩,如果手頭有四、五百日元,可跳通宵的舞廳便是最瀟灑的去處了。

  「你在那裡勾搭女孩子了吧?」

  冬子試探著問,貴志卻笑而不答。

  貴志在舞姿看起來的確有些功底。船津則跳得極不諧調,多半是因為他緊張的緣故。

  但冬子卻從這種拘謹當中感覺到了年輕人的純樸。

  鋼琴正在彈奏「純真之別」這首曲子。

  「上次也是這首曲子,肯定是為我們彈的。」

  冬子俯在船津胸前喃喃道。

  「你覺得很純真?」

  「不是嗎?」

  「這個,我不知道。」

  船津說著,抱著冬子的手臂忽然用了用勁。

  「我現在有話跟你說,你可不可以聽我說完,不發笑?」

  「什麼事?」

  「跟我一起去美國。」

  「我?」

  冬子剛想抬頭,船津向前傾下身子在她耳邊低語道:

  「跟我一起去吧。」

  「來之前我還打算一個人去美國的,可進來之後,我就改變主意了。」

  冬子又俯下頭。船津白襯衣裡散發著男人的氣息。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跳著。冬子不知該怎麼回答船津,船津似乎也覺得自己說出的話太唐突了。

  終於,一曲終了,兩人回到座位上。

  船津像是為了鎮定自己似地喝了口白蘭地,說道:

  「不行嗎?」

  「對不起……」

  冬子看了一眼船津說道:

  「你可能有所不知。」

  「我有什麼不知道的?」

  「我,你該知道,是個做了手術的女人。」

  「我曉得。」

  「那我就請你別開這個玩笑。」

  「我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我是說真的。」

  「如果這樣,你就不要再讓我傷心了。」

  冬子即刻站起身來,來到化妝間。

  這裡全然不同于晦暗的房中。明亮的鏡中映著自己的臉,這是一個即將二十九歲的、沒有了子宮的女人的臉。

  對這樣的女人,這個男人究竟在作何打算呢——

  從化粧室回到坐席上,冬子儘量以平靜的聲音說道,

  「咱們該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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