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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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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夢很快就消失了,明媚的早晨來臨了。冬子心裡安慰自己說一切都不過是惡作劇,卻一邊繼續拼命地跑呀跑。 「小冬子,小冬子!」 很快,在母親的呼喚之下,冬子睜開了眼睛。 「你怎麼啦?好像很難受似的。」 母親用幹毛巾幫她擦拭著臉和脖頸。 冬子望著母親。剛剛從惡夢中清醒過來,冬子又陷入深深的苦悶當中:自己是個沒有了子宮的女人。 第三天早上,冬子在臉上薄薄地施了一層粉。下半身還鈍鈍的作痛,但體溫已經降到三十七度多了。 自從做完手術,她就一直沒有吃什麼東西,所以本來瘦小的面龐看起來更小了,而且。眼眶上也出現了一道黑圈,似乎想告訴她,你已經二十八歲了,已經不再年輕了。 冬子讓母親為自己掌著鏡子,在面頰上輕輕地塗了粉,又淡淡地畫了胭脂。 一番化妝之後,冬子惟悴不堪的面龐多少有了些精神。 子宮都沒有了,還在這裡化什麼妝…… 雖然不再是女人了,可想裝扮自己的念頭並沒有消逝,冬子不由的感到女人是多麼可怕。 上午,醫生來巡視,給她換了藥布。冬子什麼也沒有說。 她感到害怕,卻又忍不住想看一眼自己的傷口,她本來還想問沒有了子宮以後會有什麼變化,但終於沒有開口。 「你的肚子是完好的,得多少吃點東西啊。」 院長這樣關照她。冬子點點頭,還是一聲未吭。她不開口,想借此表達自己無聲的抗議。他們不經過她本人同意就把她的子宮摘除了。 換完藥布,又重新裹了腰帶,換上睡衣,冬子心情也稍微舒暢了些。 昨晚她還十分絕望,甚至考慮結束自己的生命,而現在,或許是因為這清新的早晨,情緒穩定的多了。 人難道不得不忍受這種痛苦,繼續活下去嗎…… 冬子望著早晨的陽光,想像著沒有了子宮的女人是怎樣過活的。 醫生的巡視結束後,冬子啜著母親煮開的牛奶,這時有人敲門,進來的是真紀。 今年二十二歲的真紀,身上穿著洛桑畫上常見的那種喬其紗連衣裙,脖子裡圍著同一色調的薄巾。 「媽咪你好些了嗎?」 真紀和友美都管冬子叫媽咪。自己才不過二十八歲,被人家叫媽咪當然是太早了,但既然是自己開的店,也就沒有辦法了。 「很疼?」 「嗯」 冬子點著頭,一邊在心裡告訴自己說,真紀和友美兩個人都還有她們自己的子宮。 「這是我在車站前的花店買的,就插在這兒吧。」 真紀將玫瑰花放在洗手台那邊,轉身道。」 「真太好了!」 「什麼太好了?」 「我還擔心萬一媽咪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看樣子你挺精神的,比我想像的好多啦,這我就放心了。」 「一個手術就會死?真是的。對了,店裡怎麼樣?」 「有我們兩個撐著,你就放心養病吧。」 冬子點點頭,心想該怎麼開口將自己沒有了子宮的事告訴真紀和友美呢? 第四天開始,來探望冬子的人絡繹不絕。 大概是真紀回去以後告訴了別人,說她的身體狀況已經不錯。 從早晨開始,先是店裡的友美來,後來是冬子的大學同學,到了中午,中山夫人出現在病房裡。 她們帶來的點心和花束,堆滿了病房狹窄的窗臺,五顏六色的。 冬子關照過真紀和友美,讓她們不要把自己住院的事情告訴客人,可顯然她們還是告訴了中山夫人。 「我真的吃了一驚。」 夫人誇張地做出了吃驚的表情,然後又道: 「上次見著你的時候,還說你氣色不太好,難道你那個時候還不知道?」 「光是有些累。」 「不過,幸好發現的還比較早。已經沒有事了吧?」 「托你的福。」 「聽說囊腫要是不及時做,到後來連子宮也要切掉的呢。」 冬子點著頭,心裡卻直生自己的悶氣,怪自己為什麼要裝著自己的子宮還安然無恙的樣子。 「不這生什麼病都不是好事,特別是我們女人……」 自然而然地,她們都還以為冬子只是切除了囊腫,保住了子宮。 「現在,乾脆找個人結婚,生個小孩,就安穩了。」 夫人照例聲音十分洪亮。冬子禮貌地點著頭,突然感到非常疲倦。 傍晚時分,中山夫人走了,冬子癡癡地想著貴志。 他現在在什麼地方呢…… 今天應該是從阿姆斯特丹去巴黎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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