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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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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宮雖然說是已經切除了,但畢竟是體內的器官,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 「可是……」 冬子求助似的望著母親,母親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低下頭。 「你還年輕,所以我們很想保住子宮,可這樣一來就沒有辦法完全切除囊腫,因此實在是萬不得已,只能全部切除。」 「那就不能生小孩……」 「十分抱歉……」 一瞬間,冬子感到頭暈目眩。 「囊腫如果放置不管,就可能出血,長到很大,會引起很多很多問題。像你這種情況,就算不切除,估計也不能懷孕。」 「可是……」 冬子本來想說她曾經懷過貴志的孩子,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反正,半個子宮都是囊腫,……你母親看了的。」 院長望了一眼母親那邊,母親微微點點頭。 「切除子宮,並不會影響生活。子宮這東西,就像個囊,主要是妊娠時保護嬰兒的,你不用太擔心。」 「太約一個星期可以拆線,有兩個星期大概就能出院了,所以儘管放寬心。」 院長說完,又對護土吩咐了些什麼,然後就離開了。 房間裡剩下冬子和母親時,冬子感到無限的悲哀。 「媽媽,你知道的……」 母親正要走開,聽到冬子的話,僵在那裡。 「你看著做手術的,對吧?」 「不是,是手術完了以後醫生來找,說是這麼回事,連子官也切了……」 「那你看到子宮了?」 「他們拿給我看,那麼可怕,說就是這個,可我哪裡敢看 冬子閉上眼睛。 到底自己的身體裡取出了什麼樣的東西?子宮是什麼顏色的?子宮的囊腫又是什麼樣子? 「這下就不用擔心了。」 「可……」 冬子張了張嘴,又咬住嘴唇,眼淚情不自禁地湧出來。 「太不近人情了。」 「既然你知道,幹嗎不馬上告訴我?」 「可……」 「我不想聽,不聽不聽。」 冬子一使勁搖頭,痛楚就傳遍了全身。 淚水無止盡似的流個不停。 「太過份了。太過份了。」 母親什麼也沒有說,默默地坐在冬子旁邊,垂下頭。母親全無過錯,卻忍受著她的責難。 過了會兒,冬子止住嗚咽,輕輕抬起頭。母親像是一直等在那裡似的,為她拭去淚水。 透過母親的腋彎,冬子看到給夕陽烤紅了的天空,夜幕正從雲端降下來。 「往後你就沒有事了,你得這樣想啊。」 「可……」 母親的子宮還在,我卻沒有了。五十三歲的母親還有子宮,二十八歲的冬子卻沒有了子宮。 母親又怎麼能理解自己的悲傷呢? 「我不想,不想啊!」 冬子心裡明白,一切都為時已晚,可她還是不由自主似的在心裡哀叫著。 一整夜,冬子都浸在淚水當中。 小腹鑽心的疼痛,更使冬子心灰意冷。 連子宮都沒有了,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子宮畢竟是女人的生命,有了子宮,女人才來月經,才生得了孩子,沒有子宮,生不了孩子,那根本就不是女人!那只能是包著女人外殼的假女人! 沒有月經,跟少女或者老太婆又有什麼區別呢?就算還是個女人,但肯定不再擁有女人絢麗嬌饒的生命,既然已經變成了行屍走肉,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呢?只能是矇騙別人,矇騙自己。 「我不要,不要!」 母親似乎已經束手無策,蹲在冬子床邊。另外一張床上的安井夫人也蒙上被子,轉過身去了。 「我要自己的子宮,救救我啊!」 冬子又是哭,又是叫,又是罵的,後來不得不給打了一針。醫生害怕她過於興奮,這樣會嚴重危害她的健康。 在半醒半睡狀態中,冬子夢見自己的肉體給無數隻蟲子噬齧,那些蟲子像蝣蜒,又像是蜈蚣,有時候甚至是獨眼巨獸。 那些千奇百怪的蟲子像是鬛狗,圍在業已死亡、裸露著血紅的傷口的子宮旁邊,貪婪地饕餮著。 等到冬子恢復自己的意識的時候,周圍一無所有,只有冬子自己躺在空洞洞的黑暗當中,附近不知是運河邊上的倉庫,還是廢棄的鐵桶,周圍一片死寂。突然間,黑暗之中有一個聲音高叫著:「你已經不是個女人了!」 「我得逃走!」 冬子拼命跑,後邊有一個滿身血淋淋的男人追上來,離得很近,但冬子看不清對方的模樣,只瞥到白色的衣襟。 冬子跑呀跑,可怎麼都跑不動,腳下似乎是長滿了蘆葦的沼澤地,在一片陰森森的靄氣的籠罩下,兩隻腳陷住了,怎麼也挪不動。 奇怪的是,冬子一邊跑,一邊安慰自己: 「不用怕,是在做夢,不用怕!」 冬子嘴裡喃喃自語,一邊對自己點著頭。 「子宮有什麼大不了的,馬上就又會長出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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