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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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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護運糧運水的民工免遭森林裡的造反者傷害,當然需要派軍隊護衛。運糧隊的夫子主要是農民,他們擔著糧食的行列,在洪水破壞之後的山道上緩緩前進,距離大日本帝國軍隊進駐的盆地三十多裡的地方天就黑了。擔任護衛的士官加士兵一共三個人心裡著急,催促這個行列加快前進,但是挑著重擔的夫子們的腳步無法加快。護衛的兵們又不說出這樣有可能遭到森林遊擊隊的襲擊。因為他們在深山的盆地裡進行過長期演習,在走夜路的過程中,他們發現夫子的行列有了奇妙的變化。挑重擔的夫子們以前還流露出不平不滿,可是現在卻表現對這宗活計很感興趣,整個隊伍有股活力。還不僅這些,隨後是運送隊員的人數漸漸地多出來了。結果是擔任護衛的士官和兩個兵扔下運糧隊逃跑了。於是大量糧食就進了原生林裡遊擊隊的帳篷。 「無名大尉」常常被白日夢困擾,原因大概是由於強韌的意志以致身體過於勞頓而導致衰弱。事實上「無名大尉」必須在夢和白日夢上反來複去地和破壞人打交道,那比睜著眼睛時候指揮作戰還累人。但是軍醫提出要消除夜間的多夢而讓他服高效安眠藥,他卻斷然拒絕了。好像恰好相反,希望最好不要妨礙他作夢,所以,進駐盆地以來,臨睡前一滴酒也沒喝過。假如破壞人突然不出現於夢中了,他倒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很不是滋味。「無名大尉」對於每次同盆地人們的戰鬥,覺得有些行動實在難以弄清它的意義,他不管夜間之夢也好,白日夢也好,總是要求破壞人給以說明。「無名大尉」軍事活動的主要內容並不是每天的戰鬥,而是把重點放在夢中和破壞人一決雌雄。 炮轟兵工廠剛完,追擊從原生林樹叢中出來救火的造反者,並且殺傷許多,但是這次攻擊還有個次要的發現,那就是發現這裡有成排成行的大糞池。發現了固然是好事,但是追擊的士兵收不住腳,許多人掉了進去吃夠了苦頭。那些糞池是在原生林地形面向峽谷的隆起的部分,成排成行挖的。那糞池的內壁和底部全用產于原生林但離此稍遠處的粘土抹好夯實的。掉進去的士兵名副其實地慘遭滅頂那麼深,可見夠遭罪的了。鋃著矩形粘土邊緣的這些糞池,每個有橫排的五鋪席那麼大,一共六個,而且集中在一個地方。 根據五萬分之一的地圖制定地理上稱霸方案的「無名大尉」對於那些糞池相對於峽谷的位置,作了這樣的理解:如果把原生林邊緣的樹伐倒,那麼,不論從這六個糞池的哪一個位置都能看到直對峽谷的斜坡。原生林是越往深處走地形越有多種多樣的起伏,有的地方還有積水坑,四周自然成斜坡形。在這些窪處和折皺處同地形學上對立的地方,特意選擇了這種突擊的地點挖了大糞池,而且特意從遠處運來粘土,抹好坑壁和坑底,並且砸實。一般的習慣是把大糞池安置在背蔭處,為什麼選擇原生林的向陽的地方,而且還把四框邊緣弄得高出地面?掉在糞坑裡的士兵更是怒不可遏,都說這才是名副其實的臭不可聞的戰術,沒掉糞坑的士兵和嘲笑上了這個圈套的人們一樣嘲笑設這種圈套的人,不過對於這種消極戰術,是不是盆地的造反者們搞體力勞動的人們幹的,這一點,只有「無名大尉」持懷疑態度。 於是「無名大尉」在護衛人員保護之下視察那裡的周圍情況,特別是在它的附近發現了造反者的根據地,然而卻沒有看到那裡有許多人集中生活的痕跡。這次探索之行倒是給他帶來了新的難解之謎。也就是說,按照計劃設置的糞坑裡,那糞尿是從別處運來的,然而問題是:出於什麼目的,費這麼大的周折花費這麼多的時間?「無名大尉」詢問了出現於夢中的破壞人,他倆都站在夢的情景之中,破壞人在「無名大尉」面前,以和從前完全一樣的談話方式,講了設置糞坑的意義也就是破壞人的企圖:五十天戰爭結束之後,峽谷和「在」的人們將沉于自己創造的水庫裡,隨後就必須重新建設這片戰爭全過程中荒廢了的土地。這是一項用通常手段絕對無法完成的大事業。單就農業經營來說,如果不引進新思想,那是難以復興的。於是首先作為一種試驗,把從原生林到峽谷一直聽其自生自長的雜木林這一帶,開闢成桃、梨、葡萄果園。藏在原生林裡戰鬥的人們的糞尿,要從糞坑的高處開一條溝,讓它流下來,利用它作肥料。 這就不能不引起「無名大尉」思考了,他的部下作為宿舍徵用的民宅廁所已經滿坑滿谷,淨把這些糞尿當作廢物往河裡排放。另一個新的恥辱是對於夢中從破壞人領導之下一直搞叛亂活動的人們的身上,看到自己的不足而不能不深有所感。而且這種恥辱的想法部下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分擔。「無名大尉」自己訂的作戰計劃逐個失敗,現在一籌莫展也就意識到這個問題了。從表面上看,形式上是大日本帝國軍隊進駐此地,鎮壓叛亂,但是在道義上,同反叛者們相比,還差兩三個檔次,處於劣勢。而且這是一場何時結束難以預卜的戰爭。日夜焦頭爛額地考慮這些問題的「無名大尉」,瘋狂地向著擴大這項恥辱的方向開始狂奔,決心使戰爭的局面流動化,並且逐漸地找到了鞏固這種決心的因素。 軍裝前胸上的腎臟形標記,使自己明確地重新把握住牢記於心的恥辱,絕對不放棄繼續鎮壓頑民的「無名大尉」,抵抗著偶有停頓的白日夢的引誘,在學校院子裡不停地走動。他要和夢中威懾他的破壞人抗衡到底,揮著手臂,跺腳頓足,遠比進駐此地之後那天早晨在十鋪席大的那塊峭壁平臺上跺的還響。這些,我們當地人也看到了,而且悄悄地彼此轉告下去。這些人就是為了防止原生林的山火而奮鬥不懈,隨後被大日本帝國軍隊襲擊負傷,終於被俘,如今被收容在小學校教室裡的俘虜們。因為他們傷勢嚴重來不及跑進樹林深處而被俘。被收容的這些人,儘管軍醫未加歧視,像對待大日本帝國軍隊的負傷者一樣給以治療,但是仍然有三分之一死了。 軍醫大公無私熱心治療的態度,背景可能和「無名大尉」恥辱感的萌發有微妙關係。但是,被生俘的他們這些人,受到集中的審訊便是必然的了。「無名大尉」親自審訊。教室的地板上鋪上草包片子,躺在上面的俘虜們可能以沉默不語抵抗審訊了吧?但是事實完全與此相反,「無名大尉」稍微表現出一點熱情,他們便口若懸河地說個沒完。據說,軍官們生了氣,說這哪裡是深山老林窮鄉僻壤百姓的話?妹妹,其實城市出身的職業軍人們不知道,越是深山老林的人越是樂生,希望長壽,信口開河,謊話連篇,達到逗人一樂的目的,這類行家裡手,不乏其人。俘虜們在原生林裡呆久了,為了安慰無聊居然碰上了甘願聽漫無邊際的閒聊,自然高興,所以,雖然受了傷躺在地上,可是依舊勁頭兒十足地大談特談。他們各自談的全都和眼前的事不沾邊。和他們的證詞無法比較對照。 因此,「無名大尉」把他們的證詞也無法用於作戰上。「無名大尉」和他的軍官們漸漸明白了他們談話的目的便勃然大怒,即使身受重傷只能躺著的他們也難免遭到報復。然而不管他們發燒得直喘氣,體力消耗已盡,仍然讓他們陳述證詞,而這些俘虜們無一不確信自己所說全是實情,一副實話實說的樣子。 第一號俘虜說,這個抵抗戰爭是從整個中國以及藏在長白山脈的朝鮮反日遊擊戰傳過來,組織了共同戰線,甚至不久就有援軍到達,實際上自己就是負責和海外聯繫的負責人,他胡編亂造地大談特談,中間還夾雜著一些他瞎編的中國話和朝鮮話,而且反復強調他的話沒錯。而且還說,自己現在雖然已成俘虜,援軍仍舊能到。實際上在森林裡的作戰本部開會時,學校高小部的一位老師曾經提議,要向國際反帝國主義力量呼籲這一事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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