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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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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了秋天,有一些緊急的事非辦不可,男爵不能再繼續休息下去了,他不得不回到家裡來。剛到門口他就停住腳步,遲疑不前了。在他親密的朋友周圍度過了兩個月的時光,幾乎有許多事他都忘卻了,但現在當他又親身迎著他的惡魔——可能就是他的同謀——走去時,他又深切地感到了那種令人作嘔的壓抑心胸的抽搐。他上樓時越走越慢,每上一個階梯,就感到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向他喉嚨抓來。最後,他只好拿出最大的毅力來強制自己僵硬的手指把鑰匙插在鎖孔裡轉動。 剛剛聽到鑰匙在鎖孔裡昨啃一響,克萊岑莎便欣喜若狂地從廚房裡跑了出去。當她看見他時,她臉色蒼白地站了一會兒,接著就好像不由自主似的俯下身去把他放在地上的手提包拿了起來。但她忘了說一句問候的話。他也一句話沒有講。她默默地把手提包提到他的屋裡,男爵也默默地跟著她走了過去。他望著窗外,默默地等她離開了這個房間,然後他就趕快擰了一下門鎖。 這便是她在幾個月之後對他的第一次迎接。 克萊岑莎在等待著。男爵同樣在等待著,看那種一見她就出現的厭惡的恐怖感會不會離去,但情況並沒有好轉。還沒見到她,僅僅在外面聽見她的腳步聲從走廊裡傳來,他心中便不禁一顫,很不舒服。早餐他動也沒動,一句話也不對她說,就早早地匆忙離家,在外面一直呆到深夜,僅僅是為了避免跟她見面。他需要安排她做的那兩三件事,他總是背過臉去吩咐她。他覺得跟這個魔怪呼吸同一個房間裡的空氣,簡直能把人憋死。 這當兒,克萊岑莎整天默不作聲地坐在她的矮板凳上。她不再給自己做飯了。什麼東西她也吃不下去,任何人她都回避。她一味坐在那裡,像一隻意識到自己做了錯事、被痛打過的狗一樣,帶著膽怯的目光等待著主人的第一聲呼哨。她那遲鈍的頭腦不十分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她的主人,她的神,在躲避她,不想要她了;只有這件事沉重地壓在她的心上。 男爵歸來的第三天,門鈴響了。一個白髮蒼蒼。儀錶端莊的男人,臉刮得光光的.手裡提著一個箱子,站在門前。克萊岑莎想把他趕走,但這個闖來的人卻堅持說,他是新來的僕人,先生要他十點鐘來,讓她給通報一聲。克萊岑莎的臉色變得像石灰一樣的白,她站了一會兒,張開的手指停在了空中。爾後,這只手便像一隻被射死了的鳥一樣突然落了下來。「你自己進去吧!」她氣憤地對那個呆立在那裡的人說,轉身走進廚房,眼的一聲關上了門。 這個僕人留下來了。從這一天起,主人就不需要再直接跟她說話了,對她的一切吩咐都是通過這個莊重的老管家。家裡發生的事,她一概不知道,一切都像波浪越過岩石一樣無情地越過她向前流去。 這種惱人的處境繼續了兩個星期,使她像得了一場大病一樣變虛弱了。她的臉變得棱角格外分明,兩鬢的頭髮也忽然白了許多、她的動作變得笨如頑石。她像一塊木墩似的幾乎總是默默地坐在她的矮木凳上,腦子空空地凝視著空空的窗戶;但她要是幹活的話,就像突然發起怒來,氣得把什麼都摔得劈啪亂響。 兩個星期以後,那個僕人特地到主人屋裡來了一次。他安安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男爵看出了他是想跟他說什麼特別的事情,那個僕人已經向他告過一狀了,用他的輕蔑的語氣說,他對這個「蒂羅爾笨蛋」的陰鬱的女人很不滿,建議解雇她。但不知怎麼觸到了男爵的痛處,男爵起初對他的建議似乎充耳不聞。那回,這個僕人鞠了一躬就走了,而這一回他卻頑固地堅持自己的見解,臉上現出羞慚、甚至窘迫的表情來,最後結結巴巴地說,尊貴的先生不要認為他太可笑……但是……他只能,他只能說……他怕她。這個沉默的陰險的女人是不可容忍的,男爵老爺根本不明白他在家裡留著一個多麼危險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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