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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27

  一周過去了。這是春光以堅定的步履向前推進的一周。春光義無反顧,現在同3月全然不同。櫻花開了,夜雨將其打落。競選結束了,學校裡新學期開始了,東京迪斯尼樂園開園了,比昂·波爾古引退了。廣播歌曲中高居榜首的一直是邁克爾·傑克遜,死者永遠是死者。

  對於我,則是昏頭昏腦的一周。日復一日,無所事事。去了兩次游泳池,一次理髮店。時而買張報紙,終未發現有關咪咪的報道,想必仍未搞清身份。報紙每次都在澀穀站小賣部買,拿去「丹琴」炸餅店翻看,看完即扔進垃圾箱,沒什麼了不起的內容。

  週二和週四同雪見了兩次面,聊天,吃飯。這周過後的週一,我們聽著音樂駕車遠遊。同她相見很有意思,我們有個共通點:空閒。她母親仍未回國。她說不同我見面的時候,除了周日內天幾乎從不外出,擔心閒逛之間被人領去教養。

  「嗯,下次去迪斯尼樂園怎麼樣?」我試著問。

  「那種地方半點兒都不想去。」她皺起眉頭,「討厭的地方!」

  「那地方又溫情又熱鬧又適合小孩子口味又富有商業氣息又有米老鼠,你還討厭?」

  「討厭。」她斬釘截鐵。

  「總悶在家裡對身體不好的。」

  「對了,不如去夏威夷?」

  「夏威夷?」我吃了一驚。

  「媽媽來電話,想讓我去夏威夷。她現在夏威夷,在夏威夷攝影。大概把我扔開久了,突然擔心起來,才打來電話。反正她短時間回不來,我又不上學,嗯,去一趟夏威夷也不壞。她還說如果你能去,那份開支由她出。還用說,我一個人不是去不了嗎?一周時間,就去散散心好了,保准好玩。」

  我笑道:「夏威夷跟迪斯尼樂園有什麼區別?」

  「夏威夷沒有教養員呀,至少。」

  「嗯,想法不錯。」我承認。

  「那,一塊兒去?」

  我想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去夏威夷未嘗不可。或者說希望遠離東京而置身於截然不同的環境。我在東京城已走投無路,半條妙計也浮不上心頭。舊線已斷,新線又無出現的徵候。自己似乎在陰差陽錯的場所做著陰差陽錯的事情,無論幹什麼都彆彆扭扭,永無休止地吞食錯誤的食物,永無休止地購買錯誤的商品,心境一片灰暗。況且死人已經完全地、徹底地死了。一句話,我有些疲勞,被刑警折騰3天的疲勞尚未全部消除。

  過去曾在夏威夷逗留過一天。當時是去洛杉磯出差,途中飛機發動機出了故障,滯留夏威夷,在火奴魯魯①住了一個晚上。我在航空公司安排的賓館的小賣部裡買了太陽鏡和游泳衣,在海邊躺了一天。痛快淋漓的一天。夏威夷,不壞!

  ①火奴魯魯:即通常說的檀香山。

  在那裡輕鬆一個星期,盡情游泳,喝「克羅娜」,疲勞頓消,心境怡然,皮膚曬黑,換個角度重新觀察思考事物,從而茅塞頓開——嗯,不壞!

  「不壞。」我說。

  「那,一言為定,這就去買票。」

  買票之前,我向雪問了電話號碼,給牧村拓打去電話。接電話的是那位書童忠僕,我告以姓名,他熱情地把主人喚上來。

  我向牧村說明事由,問可不可以將雪帶去夏威夷。他說求之不得。

  「你最好去外國放鬆放鬆。」他說,「掃雪勞動者也要有休假才行,也可免受警察捉弄之苦。那種事還不算完結吧?那些傢伙還會找到頭上的,肯定。」

  「有可能的。」

  「錢的問題你不必考慮,儘管隨便就是。」他說。和此君交談,最後總是轉到錢字上面,現實得很。

  「儘管隨便使不得的,頂多一個星期。」我說,「我手上也有不少活計要做。」

  「怎麼都成,只要你喜歡。」牧村說道,「那麼幾時動身?噢,宜快不宜遲,旅行這東西就是這樣,心血來潮馬上動身。這是訣竅。行李之類用不著多少,又不是去西怕利亞。不夠在那邊買,那邊無所不賣。嗯,明後天的票能夠弄到,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但我的票錢我自己出,所以……」

  「別囉嗦個沒完!我是幹這行的,買機票便宜得不得了,好座位手到擒來。只管交給我好了!人各有各的本事。廢話少說,別又來什麼思維體系。賓館也由我來訂,兩個房間的,你一套雪一套。如何?帶廚房的好吧?」

  「嗯,能自己做對我倒合適……」

  「好去處我知道,海濱,幽靜、漂亮,以前往過。暫且先安排兩個星期,一切隨你的便。」

  「可是……」

  「其他的概不用想,一切我代辦。放心,她母親那邊由我聯繫。你只要去火奴魯魯,帶雪去海邊打滾吃喝就行。反正她母親忙得團團轉,一工作起來女兒也罷什麼也罷,統統置之度外。所以你什麼都不用顧忌,舒展身心,盡興玩耍,別無他慮。啊,對了,護照可有?」

  「有的,可是……」

  「明後天,記住!只帶游泳衣、太陽鏡和護照就算完事,其他的隨用隨買,省事得很。又不是去西伯利亞,西怕利亞是不得了,那地方非同兒戲。阿富汗也夠意思。至於夏威夷,和迪斯尼樂園一個樣,轉眼就到,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有,你可會英語?」

  「一般會話之類……」

  「足矣!」他說,「毫無問題,滿分,十全十美。明天叫中村把票拿過去,還有上次從劄幌回來的機票錢。去之前打電話。」

  「中村?」

  「書童,上次見到了吧,那個住在我這裡的小夥子。」

  書童忠僕。

  「有什麼要問的?」牧村問。我覺得像有很多東西要問,但一個也想不起來,便答說沒什麼了。

  「好,」他說,「是個明白人,對我的脾氣。啊,對了,我還有個禮物要送你,務必接收。至於是什麼,去到那邊就可知道——解開綢帶後的樂趣。夏威夷,好地方,遊樂場,尋歡作樂,不用掃雪,空氣清新,盡興而歸。改日見!」

  電話掛斷。

  社交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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