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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那當然,姐妹嘛。」

  「那,順便問問我的病好麼?或者請她同我聯繫。」

  「對不起,那不成。不能為別人的事開口求姐姐,這是一條原則。」

  我邊往烤麵包片塗黃油邊歎息道:「這麼說,我有事要找加納馬爾他時,只能靜等她主動聯繫噗?」

  「是那麼回事。」加納克裡他說,並點下頭。「不過,如果不痛也不癢的話,我想您最好先忘掉它算了。那東西我是無所謂,所以您也無所謂就是了。人有時是會有這東西的。」

  「怕也是。」

  之後,我們默默吃了一會兒早餐。好久沒跟別人吃早餐了,胃口大開。我這麼一說,加納克裡他倒好像不以為然。

  「對了,你的衣服嘛……」我開口道。

  「擅自拿您太太衣服穿,您心裡不舒服對吧?」加納克裡他擔心地問。

  「不,哪裡哪裡。你穿久美子衣服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反正是放在那裡,穿哪件都沒關係。我放心不下的是你在哪裡怎麼樣地弄丟了自己的衣服。」

  「不光衣服,鞋也沒了。」

  「你是如何全部弄得精光的呢?」

  「無從想起。」加納克裡他說,「我記得的只是一醒來就光身躺在您家床上,之前的事一件也想不起來。」

  「你下井了吧?我從井裡出來後。」

  「那個記得,再就是躺在這裡,其他的都想不出。」

  「那就是說,連怎麼從井裡出來的也全不記得了?」

  「全不記得,記憶中途兩斷。」加納克裡他豎起雙手食指,對我比劃出約20釐米距離。我搞不清那表示多長時間。

  「搭在井裡的繩梯怎麼樣了也不記得?梯子已經不見了。」

  「梯子也罷什麼也罷都不曉得,就連是不是順梯從那裡爬出來的都不記得。」

  我定定注視手裡的咖啡杯,稍頃道:「哎,可能讓我看看你腳心?」

  「噢,當然可以。」說著,她坐到我身旁椅子上,直直地伸長腿,讓我看兩個腳心。我抓起她腳腕細看。腳心甚是潔淨,無傷無泥,造型原封未動。

  「沒泥沒傷。」我說。

  「就是。」加納克裡他道。

  「昨天下一天雨,假如你是在哪里弄丟鞋從那兒走到這裡的,腳底板該沾泥才是,而且你是從院子進來的,腳測也該有泥痕,對吧?可腳乾乾淨淨,腳倒也好哪裡也好都不像沾過泥巴。」

  「就是。」

  「這麼說,就不是光腳從哪裡走過來的。」

  加納克裡他不無欽佩地略歪下頭,「邏輯上你說的很對。」

  「邏輯上或許很對,但我們什麼目的也沒達到。」我說,「你在哪裡丟了衣服和鞋,怎麼從那裡走來的呢?」

  加納克裡他搖頭道:「這——,我也摸不著頭腦。」

  她對著洗碗池認真沖洗碟碗時間裡,我坐在桌前就此思索。當然我也摸不著頭腦。

  「這類事常有?自己去了哪裡都想不起來這類事?」我問。

  「不是第一次經驗。想不起自己去了哪裡這類事雖說不是常有,有時還是有的。衣服弄丟以前就發生過一次,不過連鞋也無影無蹤卻是頭一回。」

  加納克裡他擰住自來水,用抹布擦拭桌面。

  「噯,加納克裡他,」我說,「上次你講起的還沒全部聽完呢。當時講著講著你突然不見了,可記得?可以的話,接著最後講完好麼?你給暴力團抓住,開始在那個組織裡接客,在賓館遇上綿穀升,同他睡覺——那以後怎麼樣了?」

  加納克裡他靠著洗碗地看我,手上的水珠慢慢順指尖滴在地板上。白T恤胸部清晰凸現出兩點乳峰。看了,我又完整地想起昨夜看到的她的裸體。

  「好的,那就把後來發生的全部講完吧。」加納克裡他隨即重新在我對面椅子坐下。「那天我所以中途不告而辭,是因為我心理上還沒有把話講完的準備。但我還是覺得最好把實情如實地向您說出來,也正因為這樣我才向您講起。可是終歸沒能最後講完。人突然不見,想必你也吃一驚。」加納克裡他雙手置於桌面,看著我的臉說道。

  「吃一驚是吃一驚,但在最近發生的事裡邊還不是最叫人吃驚的。」

  「上次已經講了個開頭,我作為娼婦,作為肉體娼婦最後接待的是綿谷先生。因協助加納馬爾他工作第二次見得綿谷升時,我即刻想起了那張臉,想忘也忘不掉。至於綿谷升先生記不記得我,我不知道。他不是輕易在臉上表現感情的那種人。

  「不管怎樣,還是按先後順序往下說吧。先從我作為娼婦接待綿谷升先生時說起。已是6年前的事了。

  「上回就已說過,那時我的身體已經對任何疼痛都無動於衷。不光疼痛,所有感覺都已失去。我生活在深不見底的無感覺之中。當然不是說沒有冷熱苦痛這些感覺,但這些感覺好像遠在與己無關的另一世界裡。所以,我對為賺錢同男人發生性關係沒有半點抵觸。因為無論誰對我怎麼樣,我所感覺到的都不是我的感覺,我沒有感覺的肉體甚至已不是我的肉體。我已經被裹進賣淫團夥中。他們叫我跟男人睡覺,睡之後給我錢,我也就拿了。是講到這裡吧!」

  我又一次點頭。

  「那天我奉命去的,是鬧市區一座賓館的16樓。房間是姓綿穀的訂的。綿穀並不是哪裡都有的常見姓。我敲門時,那男人正坐在沙發上一邊看書一邊喝通過房間服務要來的咖啡。他上身穿綠色港衫,下身是茶色棉布褲,短髮,一副茶色眼鏡。沙發前面的茶几放著咖啡壺、杯和那本書。大概書看得相當出神,眼裡還殘留著興奮。面孔倒不很有特徵,唯獨眼睛顯得異常活潑。看到那眼睛,一瞬間我還以為進錯了房間。但當然不可能進鍋。他叫我進來把門鎖上。然後他坐在沙發上,一聲不響地仔細打量我的身體,從頭頂到腳尖。進房間後,男人大多把我的身體和臉用視線舔一遍,岡田先生您買過娼婦嗎?」

  「沒有。」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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