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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綠茵藏豔(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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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看見了。 「以前建築物只有那一座,把患者集中在那裡集體療養來著。說起事情的原委麼,是這樣的:那人的兒子同樣有精神病傾向,專科醫生便勸其進行集體療養。那位醫生的理論是說,在遠離人煙的地方大家互助互愛,同時從事體力勞動,醫生也參加,提出建議,檢查症狀,從而使某種病得到徹底治療。這裡就是這樣創辦的,後來規模逐漸擴大,成了法人。農場也擴展了,5年前又建了這座主樓。」 「治療是有效果的嘍?」 「唔,當然不可能包治百病,治不好的人還是為數不少的。但另一方面,確實也有很多一度不行的人在這裡康復出院。這裡最大的好處在於大家互相幫助。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不健全,因此都想互相幫助。而其他地方則不是這樣。遺憾的是,其他地方,醫生始終是醫生,患者一直是患者。患者求助於醫生,醫生給患者以幫助。但這裡卻是互相幫助,互相引以為鑒。而且醫生是我們的同伴,在旁邊一發現我們需要什麼,便趕緊過來幫忙。有時候我們也幫他們忙。因為在某種情況下我們是強過他們的。例如我就教一個醫生彈鋼琴有個患者教護士學法語,就是這樣。得我們這種病的人,有不少人學有專長。所以在這裡我們都一律平等,不論患者還是工作人員,你也在內。你在這兒的時間裡就是我們當中的一員,我幫助你,你也幫助我。」玲子和藹地牽動臉上的皺紋,笑道,「你幫助直子,直子也幫助你。」 「我怎麼做才好呢,具體的?」 「首先你要有幫助對方的願望,同時也要有請別人幫助自己的心情。其次要誠實。花言巧語、文過飾非、弄虛作假都是要不得的。只這樣就可以了。」 「努力就是。」我說,「不過,你怎麼會在這裡呆7年呢?聽你這麼多話,我不覺得裡面有什麼不正常的。」 「這是白天,」她做出愁苦的樣子,「到夜晚可就大變樣了。一到夜晚,我就流著口水,在地板上團團打滾。」 「真的?」我問。 「騙你,怎麼可能呢。」她邊說邊難以置信似的搖著頭,「我已經恢復了,現在。我留在這裡,只是因為喜歡幫助各種各樣的人也恢復健康。教音樂,種蔬菜,我喜歡這兒。大家都像朋友一樣。相比之下,外面的世界又有什麼呢?我今年38,眼看40,和直子不一樣。我從這裡出去,也沒有等待我的人,沒有接收我的家,沒有像樣的工作,又幾乎沒有朋友。再說我來這裡已經7年,世上的事,早就一無所知了。當然,有時也在圖書室看看報。但這7年時間裡我一步也沒離過這裡呀!就算現在出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啊。」 「也許會有新的世界在你面前展開的。」我說,「試一試的價值總還是有的吧?」 「這——或許。」說著、她把打火機在手心裡翻來覆去轉動了半天,「可是,渡邊君,我也有我的具體情況。要是願意聽,下次慢慢講給你。」 我點點頭。 「那麼,直子好轉了?」 「嗯,我是這樣看的。剛來的時候頭腦相當沒有條理,我們都不知所措,有些擔心。但現在已安穩下來,講話也比以前強多了,可以表達自己想要說的內容……可以說,確實是在向好的方面發展。不過,那孩子真該更早些接受治療。在她身上,從那個叫木月的男朋友死時就已開始出現症狀。況且對這點家裡人該看得出來,她本人也該知道。也有家庭背景……」 「家庭背景?」我一驚,反問道。 「哎喲,你還不知道?」玲子比我還要吃驚。 我默默點頭。 「那麼直接問直子好了,還是那樣好些。那孩子會老實告訴你一切的,她有這個心思。」玲子又拿小勺攪拌咖啡,啜了一口,「此外,這裡有條規定,我想還是一開始就挑明為好,就是禁止你同直子兩人單獨在一起。這是守則,外面的人同會面對象不能獨處。因此,經常有監察員——實際上就是我——不離左右。我也覺得難為情,只好請你忍耐一下,好嗎?」 「好的。」我笑道。 「不過別有什麼顧慮,兩人儘管敞開說。別把我在旁邊放在心上。你同直子之間的事,我全部曉得。」 「全部?」 「基本全部。」她說,「我們不是集體療養麼,所以我們差不多都曉得。再說我和直子兩人是無話不談的。這裡沒那麼多秘密。」 我邊喝咖啡邊注視玲子的臉。「老實說,我弄不明白,又不明白在東京時我對直子所做的是不是真的正確。關於這點我一直在考慮,但現在也還是稀裡糊塗。」 「我也不明白呀,」玲子說,「直子也不明白。那是應由你們兩個暢所欲言來判定的事。是吧?即使發生什麼,也可以使其朝好的方向發展,只要互相理解。至於那件事做得是否正確,這以後再細想恐怕也未嘗不可。」 我點點頭。 「我想我們三人是可以互相幫助的,你、直子和我——只要我們以誠相待,有互相幫助的願望。三個人要是心往一處想,有時候可以創造奇跡。你在這裡住到什麼時候?」 「打算後天傍晚回東京。一來要打工,二來星期四有德語考試。」 「可以的。那麼就住在我們房間好了。這樣既省錢,又能盡情暢談。」 「我們?指誰?」 「我和直子的房間呀,這還用說。」玲子說,「房間是分開的。而且有個沙發床,保管你睡得香甜,放心就是。」 「可是,這不會有什麼問題嗎,男客住在女宿舍裡?」 「瞧你,你總不至於半夜1點來我們房間輪流戲弄一番吧?」 「當然不至於,怎能那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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