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村上春樹 > 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 | 上頁 下頁
五十八


  「大概是因為我成大人了吧。」作說道。

  「也許吧。」黑說道。

  「你基本沒怎麼變呢。」

  她微微搖了搖頭,但什麼都沒說。

  丈夫拿著咖啡過來,放在了桌子上。這個小號的馬克杯好像就是她自己烤的東西。她放了一勺砂糖,用調羹攪拌了一下,小心地喝了口冒著熱氣的咖啡。

  「我帶著孩子們去趟鎮上。」愛德華用爽朗的聲音說道。「差不多該買點食物,給汽車加個油了。」

  黑朝他們點了點頭。「說得對啊,拜託你了。」她說道。

  「有什麼要帶的麼?」

  她沉默的搖了搖頭。

  愛德華八錢包放進口袋裡,取下掛在牆壁上的車鑰匙,用芬蘭語朝女兒們說了些什麼。他們變得很高興,立馬從長凳上站起身來。作聽到了「icecream」這個單詞,大概是答應她們去買東西的時候順便買冰淇淋給她們吃吧。

  作和黑站在門廊下看著他們三人乘上雷諾的廂式貨車。愛德華打開後邊的車門吹了句口哨,狗兒興奮的跑了過來輕輕一躍上了車。愛德華從駕駛座上伸出腦袋向他們揮手,接著白色的廂式貨車便消失在了樹木深處。他們看了一會兒貨車消失後的那處地方。

  「你是開那輛高爾夫來的麼?」黑問道,接著指了指停在一邊的藏青色小型車。

  「是啊,從赫爾辛基開來的。」

  「為什麼跑到赫爾辛基來了呢?」

  「是為了見你啊。」

  黑顰起眉,像是辨認難以理解的圖形一般盯著作的臉看。「為了見我,僅僅為此你特地跑到芬蘭來了麼?」

  「沒錯就是這樣。」

  「在十六年音訊全無之後?」她像是驚呆了的說道。

  「說實話,是我女朋友勸我來的,她說差不多該去見你了吧。」

  黑的嘴唇出現了那條熟悉的曲線,她的聲音裡也開始帶有輕微的戲謔的味道。「原來如此啊。你的女朋友對你說差不多該來見我了。所以你才從成田乘了飛機跑大老遠來了芬蘭啊。既沒有提前通知,也不確定實際是否見不見得到。」

  作沉默了。

  作沉默了。小船打在堤岸上的啪嗒聲仍舊依稀可聞,儘管風是那麼和煦,而湖上看上去也沒起什麼風浪。

  「我以為要是事先通知了的話,你就不會見我了。」

  「怎麼會呢。」黑像是大為驚訝似的說道「我們不是朋友嘛。」

  「曾經是朋友。但現在怎麼樣就不知道了。」

  她透過樹叢的縫隙處望著湖水,一邊歎了口無聲的氣。「他們從鎮上回來要花兩個小時。用這段時間好好聊聊吧。」

  兩人走進屋裡,隔著桌子坐了下來。黑取下了夾在頭髮上的夾子,前劉海落在了額頭上,就這樣看上去更像以前的那個黑了。

  「只有一件事要你答應。」黑說道。「別再叫我黑了,要叫的話就叫我惠理吧。也別叫柚木白了。可以的話我們都不想再聽那種稱呼了。」

  「那個名字已經終結了麼?」

  她點了點頭。

  「我就還保持原樣稱呼為作麼?」

  「你一直是作啊。」說著惠理靜靜的笑了笑。「保持原樣就行了。製作東西的作君,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君。」

  「五月的時候我去了名古屋連著和青、紅見了面。」作說道。「繼續叫青、紅可以麼?」

  「沒關係。只要把我和柚木的稱呼改為原來的就行了。」

  「我和他們分別見了面,談了談,雖然沒怎麼長談。」

  「他們兩個還好吧?」

  「看上去都挺好的。」作說道。「工作上也順風順水的樣子。」

  「在那個讓人懷念的名古屋鎮上,青穩穩當當地賣著雷克薩斯,紅順順利利地在栽培者企業戰士。」

  「就是那樣。」

  「那你呢?過得不錯麼?」

  「總算還過得去。」作說道。「我在東京的電鐵公司上班,做著建造車站的工作。」

  「前段時間我聽聞了,說多崎作君在東京勤勤懇懇地造著車站呢。」惠理說道。「還有一個聰慧的女朋友。」

  「眼下是這樣的。」

  「就是說,還是單身?」

  「是啊。」

  「你一直按照自我的節奏活著的呢。」

  作沉默了。

  「在名古屋和他們見了面,都說了些什麼?」惠理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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