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村上春樹 > 國境以南太陽以西 | 上頁 下頁
三十九


  「這我已經決定了,島本。」我說,「你不在的時間裡我不知就此考慮了多少次,已經下定了決心。」

  「可是初君,你太太和兩個女兒怎麼辦?你不是愛太太和女兒的嗎?你應當是很珍惜她們的。」

  「我是愛她們,非常愛,非常珍惜,的確如你所說。同時我也明白——僅僅這樣是不夠的。我有家室,有工作。兩方面我都沒有什麼不如意,迄今為止兩方面都順順利利。但是,僅僅這樣是不夠的,我明白這點。一年前見到你以後,我清楚地明白了這一點。島本,我的最大問題就在於自己缺少什麼,我這個人、我的人生空洞洞缺少什麼,失卻了什麼。缺的那部分總是如饑似渴。那部分老婆孩子都填補不了,能填補的這世上只你一人。和你在一起,我就感到那部分充盈起來。充盈之後我才意識到:以前漫長的歲月中自己是何等的饑餓和乾渴。我再也不能重回那樣的世界。」

  島本雙臂摟住我的身體,輕輕偎依,頭搭在我肩上。我可以感受到她柔軟的肌膚——暖融融地擠壓我的肌膚。

  「我也愛你的,初君,除了你,我生來還沒愛過哪個人。我想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麼愛你。從十二歲時我就一直愛著你。即使在別人懷裡,想的也總是你。正因為這樣才想見你,心裡也知道見你一次勢必很難收場,可是又不能不見。本打算看你一眼就馬上回去,但實際見到你又忍不住要打招呼。」島本依然把頭搭在我肩上,「我從十二歲便想給你擁抱。你怕是不知道的吧?」

  「不知道的。」我說。

  「從十二歲起我就想脫光和你抱在一起,這個你也不知道的吧?」

  我緊緊摟住她接吻。她在我懷中閉起眼睛一動不動。我的舌頭同她的舌頭攪在一起。她的心臟在乳房下跳動,那是急劇而溫順的律動。我閉上眼睛,想像那裡鮮紅的血流。我撫摸她柔軟的秀髮,嗅它的氣味。她的雙手在我背部仿佛尋覓什麼似的往來彷徨。唱片轉完,底盤停住不動,唱針返回針座。惟獨雨聲再次籠罩四周。稍頃,島本睜開眼睛看我。「初君,」她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道,「那樣真的可以?真要收留我?為我拋棄一切可以麼?」

  「可以。已經決定了。」

  「可是,如果不遇見我,你不是會對現在的生活沒有不滿沒有疑問地平穩過下去嗎?不那樣認為?」

  「或許那樣,但作為現實我見到了你,而且已無法原路退回了。」我說,「如你上次講的,某種事情是不可能重新復原的,只能向前推進。島本,不管什麼地方,兩人能去哪裡就去哪裡好了。兩人從頭開始!」

  「初君,」島本說,「能脫去衣服給我看看身體?」

  「我脫?」

  「嗯。你先脫,我先看你的裸體。不願意?」

  「哪裡,既然你希望那樣。」說著,我在爐前脫去衣服——防風衣、馬球衫、牛仔褲、襪、T恤、內褲。島本讓脫光的我雙膝跪在地板上。我那兒硬硬地長長地勃起,使得我很不好意思。她從稍離開點兒的地方目不轉睛地看我的身體。而她連夾克都還沒脫。

  「只我脫光總覺得有點怪怪的。」我笑道。

  「棒極了,初君!」說罷,島本來到我身旁,用手指輕輕包攏我那兒,吻住我的嘴唇,隨即摸我的胸。她花了很長很長時間舔我的乳頭、撫摸中間的毛叢。她耳貼我的肚臍,將睾丸含在嘴裡,繼而吻遍我的全身,甚至腳底都吻了。看上去她簡直在對時間本身愛不釋手,在愛撫、吮吸、舔拭時間本身。

  「你不脫衣服?」我問。

  「等會兒。」她說,「我要這麼好好看你的身體,好好舔好好摸。可要是我這就脫光,你不是要馬上碰我的身體?不准碰你也按捺不住的吧,大概?」

  「大概。」

  「我可不想那樣,不願意匆匆忙忙的。畢竟花了那麼長的時間才走到這一步。我要把你的身體一一看在眼裡、摸在手裡、舔在嘴裡。要慢慢一個一個確認。不這麼做完,我就前進不了。噯,初君,就算我做的看上去不大正常,你也不要見怪。我是因為有必要這麼做才做的。什麼也別說,任我處置好了。」

  「那倒無所謂,隨你怎麼樣。只是給你這麼眼盯盯地看起來,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我說。

  「可你不是我的麼?」

  「那是。」

  「那不就沒什麼不好意思了?」

  「的確是的。」我說,「肯定是還不習慣吧。」

  「再忍耐一小會兒。這麼做是我多少年來的一個夢。」島本說。

  「這麼看我的身體是你的夢?你穿著衣服又看又摸我的裸體?」

  「是啊。」她說,「很早以前我就想像你的身體,想像你的裸體到底什麼樣——小雞雞長的什麼形狀,能有多硬,能變多大。」

  「為什麼想這個呢?」

  「為什麼?」她說,「你為什麼問這個呢?我不是說了我愛你麼?想自己喜歡的男人的裸體有什麼不可以?你就沒想過我的裸體?」

  「想來著。」

  「想著我裸體自慰的時候不曾有過?」

  「我想有過,初中高中那陣子。」說罷,我又補充一句:「啊,不光那陣子,前不久還做來著。」

  「我也一樣,也想像過你的裸體。女人也不是不做那種事的。」

  我再次抱過她慢慢接吻。她的舌頭伸進我口中。

  「愛你,島本。」我說。

  「愛你,初君。」島本說,「除了你一個,我也沒有愛過的人。嗯,再看一會兒你的身體可好?」

  「好好。」我說。

  她用手心輕輕包攏我的陰莖和睾丸。「真棒,」她說,「恨不得一口咬掉。」

  「咬掉可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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