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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回到家,瑞紀從壁櫥里拉出用粘膠帶封住的紙殼箱。松中優子的名牌和瑞紀自身的名牌應該一起裝進信封放在那裡。箱子裡胡亂塞著很多東西:從小學時代開始的舊信、日記本、影集、成績單,以及各種各樣的紀念品。本來想好好整理一次,卻因為忙亂,舊這樣帶在身邊到處遷來搬去。不料裝有名牌的信封怎麼也沒找到。箱子裡的東西全部拿出仔細查看,還是哪裡都沒有信封。瑞紀困惑起來。搬來這座公寓的時候,檢查箱子時明明看見了裝有那個名牌的信封,還為資金一直帶著原來的東西深深感慨過。並且,為了不讓別人看見,她把箱子封了起來,自那以來打開箱子是第一次。因此,信封本該在這裡才是,沒有懷疑的餘地。到底消失道哪裡去了呢?

  儘管如此,自從每星期去一次區政府的「心之煩惱諮詢室」同阪木諮導員交談之後,瑞紀對忘記名字的事已不那麼介意了。忘名現象雖然仍以同以前大致相同的頻率繼續發生,但症狀已基本停止了發展,自己名字以外的事物也沒有從記憶中滑落出去。而且,由於項鍊的作用,眼下還沒有遭遇什麼尷尬,有時甚至覺得忘名現象也成了生活中自然而然的一部分。

  瑞紀沒有把資金其諮詢機構的事告訴丈夫。不是特意要隱瞞,只是覺得一一說明起來囉嗦。相比丈夫會要求詳細說明。況且,想不起自己名字或每星期區一次區政府主辦的諮詢機構也並沒有給丈夫造成什麼具體麻煩,費用也是不值一提那個程度。此外,無論怎麼找也沒在理應存在的地方找到松中優子和自己住宿時的名牌這件事,她沒有將給阪木諮詢員聽,因為她不認為這對面談以多大意義。

  如此這般,兩個月過去了。她每星期三都去品川區政府三樓面談。前來諮詢的人似乎多了起來,面談時間由一小時縮短到三十分鐘,但由於兩人的談話已經上軌道,可以談得簡明扼要些。想多說一會兒的時候也是有的,畢竟費用便宜得不得了,無可挑剔。

  「和你已經是第九次面談了……」阪木諮詢員在面談結束前五分鐘時這樣問瑞紀,「雖說忘名次數沒有減少,但眼下沒有增加對吧?」

  「沒有增加。」瑞紀回答,「我想就算是維持現狀了。」

  「很好,很好!」說著,諮詢員把手上的黑杆圓珠筆放回上衣口袋,在桌上緊緊叉起十指,而後停頓一下說,「有可能——終究說是可能性——下星期來的時候,我們談的話題出現某種大的進展。」

  「關於忘名問題?」

  「是的,如果順利,說不定可以具體圈定原因,實際出示給你。」

  「為什麼發生忘名現象的原因?」

  「正是。」

  瑞紀未能馬上理解對方的意思:「所謂具體原因,就是說……是眼睛能看到的了?」

  「當然能看到,當然。」諮導員如此說罷,滿意地搓著雙手,「沒准可以放在盤子上端給你看。不過遺憾的是,詳細的要等下星期才能告訴你,因為現階段不清楚進展能否順利,只是估計大概會順利。如果順利,到時候再一一講給你聽。」

  瑞紀點頭。

  「總之我想對你說的是,」阪木說,「儘管有進有退,但事情正朝著解決的方向穩步推進。對了,不說常說麼,人生進兩步退三步。用不著擔心。不要緊的,相信阪木阿姨好了。所以下星期再來,別忘了跟接待員預約。」

  說著,阪木擠了擠眼睛。

  下星期下午一點,瑞紀一進「心之煩惱諮詢室」,舊看見阪木哲子臉上掛著比以外明顯的笑容,坐在桌前等她。

  「我想我找到了你忘名的原因。」她得意洋洋地說,「而且解決了。」

  「就是說我再也不會忘記自己的名字了?」瑞紀問。

  「不錯。你再也不會忘記自己的名字了。因為澄清了原因並得到了正確處理。」

  「那到底是什麼原因呢?」瑞紀半信半疑地問。

  阪木哲子從旁邊放的黑色漆面手袋中把什麼拿出,放在桌上。

  「我想這是你的東西。」

  瑞紀從沙發上立起,走到桌前。桌上放的是兩枚名牌。一枚寫著「大澤瑞紀」,另一枚寫著「松中優子」。瑞紀臉上沒了血色。她折回沙發,沉下身體,好半天沒能開口。她雙手緊緊捂在嘴上,樣子舊好像要阻止話語從那裡滴落下來。

  「吃驚也是情有可原的。」阪木哲子說,「不過我慢慢向你解釋,不怕的,放心!因為沒什麼好怕的。」「可為什麼……」

  「為什麼你住宿時期的名牌在我手裡?」

  「是的,我……」

  「理解不了吧?」

  瑞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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