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村上春樹 > 1Q84 BOOK3 | 上頁 下頁


  「好吧。」牛河說。「總之你們是接受上面的誰派下的指示。要求秘密處理領袖的遺體。你們的組織中領導的命令式絕對的。但是從法律的角度來看,這明擺著是遺體損毀罪。可是很重的罪哦。這個你們當然是清楚的吧。」

  穩田點點頭。

  牛河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之前也想這麼說的。萬一事情捅到了警察那裡去的話,關於領袖的死,希望你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僅僅是外聘的調查員,尋找一位叫做青豆的女性。並沒有違反任何法律。」

  「這樣就可以了。我什麼也沒聽說。」牛河說道。

  「如果可能的話,我們也不想告訴外界的人領袖的死。但是能找到青豆行蹤的只有牛河先生你。只有你才能辦到這件事。為了能找出她,您的幫助是必不可少的。而且你的口風一直很緊。」

  「保守秘密是我工作中的基本內容。不用擔心。從我的嘴裡傳出什麼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如果秘密洩露,讓我們知道是從你這裡傳出的話,就會有什麼不幸的事發生。」

  牛河望著桌面,再一次凝視著交錯的十根手指。露出突然發現這是自己的手指嗎的驚訝表情。

  「什麼不幸的事。」牛河抬起頭重複著對方的話。

  穩田稍稍咪起眼睛。「領袖被殺的事,無論如何都必須隱瞞下去。因此也會有不擇手段的時候。」

  「我會保守秘密的。關於這點你大可放心。」牛河說道。「我們一塊協作,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多少次,你們在明,我在暗做著工作。雖然是耗費時間的辛苦活兒,但是也拿到了報酬。我的嘴可是上了雙重拉鍊。雖然信仰什麼的是一點沒有,但是我個人受到過死去的領袖的關照。所以我一定傾注全力找出青豆。為了探明真相,不惜餘力。不到一定程度不會罷手。所以就請你們再等一段吧。遠方一定會傳來好消息的。」

  穩田在椅子中稍稍變化姿勢。門口的馬尾男呼應一般交替腳的重心。

  「現在你手裡掌握的明確情報,只有這麼多了?」穩田說。

  牛河稍稍考慮了一會。然後說道,「剛才也說了,青豆給警視廳交通分科打過兩次電話。那邊也來過好幾次電話。對方是誰還不知道。到底是警察,沒那麼容易探明白的。但是在我這不爭氣的腦袋裡,突然閃過什麼。警視廳新宿分局交通分科好像有什麼。不,我可是認真想了好久。到底警視廳新宿分局交通科有什麼呢。有什麼在我模糊的記憶邊緣閃過。想起來可真是花了不少時間啊。上年紀可真是討厭。一上歲數記憶的抽屜就不好拉了。以前是什麼事立馬就能想起來的。但是一周前,我突然就明白了。」

  牛河抿著嘴,做戲般的笑起來,看了一會光頭男。光頭男強忍著等待他的下文。

  「今年八月左右的時候,警視廳新宿分局交通分科有個年輕的女警察,在涉穀的圓山町的酒店被誰給殺了。全裸著被真的手銬給銬住。當然這也成了醜聞。然後,呃,青豆給新宿分局的某人打的好幾次電話,都集中在時間發生的前幾個月。當然事件發生後就再也沒有打過。怎麼樣,不覺得太巧合了?」

  穩田一陣沉默,然後說道。「這麼說來,青豆聯繫的,是這個被殺的女警察?」

  「叫做中野亞由美,這個女警察的名字。年齡是26歲。長著一張十分嬌媚的臉。父親和哥哥都是警察,也就是警察世家。成績也很優秀。警察當然拼命搜查,但是犯人還沒有找到。這麼問也許很失禮,關於這件事你們不知道點什麼嗎。」

  穩田的眼神像從冰河裡冒出來般,又硬又冷地盯著牛河。

  「我不太清楚你說的意思。你是在想或許我們和這件事有關,對吧牛河先生。可是我們中的誰會和女警察去什麼不三不四的旅館,然後用手銬銬住殺掉呢。」

  牛河噘著嘴搖頭。「不不,沒有的事。怎麼會呢。這樣的事我可一點沒往那想。我想問的是,關於這件事你們有沒有線索之類的。就是這樣。誒,怎麼都好。不管多小的細節對我來說都是寶貴的。不然的話,我就是絞盡腦汁,也弄不明白涉谷的女警察的死和領袖的死的有什麼關聯性的呀。」

  穩田如同測量什麼尺寸一般打量了牛河一陣。然後歎口氣。

  「明白了。我會向上面傳達這個情報。」他說著。然後取出手冊做筆記。【中野亞由美。二十六歲。新宿分局交通科。可能和青豆有關。】

  「就是這樣。」

  「其他的呢?」

  「還有一件事,無論如何都想問。教團內部應該有誰最先提起青豆這個名字。東京的健身中心裡有個很不錯的肌肉拉伸訓練師這樣的話。然後,就像剛才和你們說的那樣,我接受了調查青豆背景的任務。我也不是在找藉口。這件事我是一如既往的幹得誠心誠意,十分徹底。但是可疑的地方呀,不妥之處什麼的,一點都沒發現。到處都乾乾淨淨。之後你們將她叫到了酒店套房。之後的事你們也都知道。一開始究竟是誰推薦她的呢。」

  「不太清楚。」

  「不清楚?」牛河說。而且露出一副小孩聽到了不理解的詞匯般的表情。「也就是說,大概是教團內部裡的誰提出了青豆的名字。但是到底是誰的話誰也想不起來了。是這回事?」

  穩田表情紋絲不動地說。「是這樣的。」

  「不可思議呀。」牛河不可思議地說道。

  穩田緊閉著嘴。

  「看來沒法解決呢。不管怎麼說,總該是誰提及了她的名字,又有誰推進這件事。是這樣的吧?」

  「老實說的話,最初熱切地推進這件事的,就是領袖自己。」穩田慎重地選取詞匯說道。「幹部之中也有【把身體交給來路不明的人也太危險了】之類的意見。當然身處保衛的立場,我們也是同樣的想法。但是領袖本人卻毫不在意。可以說是領袖自身強烈主張推進的這件事。」

  牛河又一次拿起打火機,打開蓋子,測驗性能似的點燃火焰。隨後立即合上蓋子。

  「我們都知道領袖是個深思熟慮的人。」他說。

  「正是如此。觀察力非常深厚,也非常戒備。」

  之後沉默一直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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