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車爾尼雪夫斯基 > 怎麼辦? | 上頁 下頁 |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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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原諒我,」他看到她完全茫然不知所措,便繼續說道,「請原諒我,我看您挺為難。」 「對,這件事十分嚴重,洛普霍夫先生。違反親人的旨意離家出走,這當然預示著會引起一場激烈的爭吵了,但是我對您說過,這還不算什麼。假如她只是躲避他們的粗暴和虐待,不管怎樣同他們是可以和解的,至多花上幾個冤枉錢,他們也能過得去了。這倒不算什麼。可是……這樣的母親強迫她嫁的那個人,必定是個有利可圖的闊人。」 「當然。」洛普霍夫用失望的語調說。 「當然,洛普霍夫先生,當然是闊人,正是這點叫我不安。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她母親決不會示弱的。您是知道父母的權力的!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可以充分使用那些權力。他們會起訴,把官司打到底。」 洛普霍夫起身告辭。 「那麼,我只好求您把我剛才說過的話忘掉。」 「不,再待一會兒。讓我至少在您面前稍微辯白幾句吧。我的天,在您心目中,我該是多麼糟!每個正派人都要表示同情和挺身維護的事,竟使我退縮不前了。啊,我們是多麼可憐的人呐!」 看上去她確實可憐,沒有裝假。她確實難過。有相當長一段時間,她說話語無倫次,她是那樣於心不安。後來她的思想才開始清晰有序了。不過,語無倫次也好,清晰有序也好,她跟洛普霍夫說話已經沒有什麼新內容了,而且他自己心裡也很亂。他是這樣看重她向他吐露心曲這一事實本身,對於她所講的內容卻沒能聽進去。等她痛快淋漓地講完以後,他說; 「您講的這全部情有可原的理由都白說了,我待在這兒不走,只是怕失禮,怕您以為我在責備您或者生您的氣。可是不瞞您說,我並沒有聽您講話。如果我不知道您是對的,倒好;如果是您不對,那也好說。我只要告訴她我們談條件沒談成或者我不喜歡您,就行了!我和她還能指望碰見其他獲救的機會。但是現在我跟她怎麼說呢?」 B太太哭了。 「我跟她怎麼說呢?」洛普霍夫下樓時不斷重複說。「這叫她怎麼辦?這叫她怎麼辦?」他心裡想著,這時離開了戰船廠街,走上了一條通往近衛騎兵林陰道的大街。 自然,B太太並非絕對對,並非像給小孩子證明用手摘取不到月亮的人那樣絕對地對。憑她的社會地位,憑她丈夫那些相當重要的職務上的關係,如果她一定要韋羅奇卡住到她家裡,那麼,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既不能從她手中把韋羅奇卡奪走,也不能對她或她丈夫做出令人太不愉快的事情,情況很可能如此,甚至毫無疑問會如此。如果起訴,她丈夫將是正式的被告,她就是替他擔心。但B太太畢竟要碰到許多麻煩,也許還有一些煩人的談話。她不得不為了別人的事欠下人倩,這筆人情債不如留著為自己辦事好。有誰就一定不像B太太這樣做呢?哪一個明智的人不願這樣做呢?我們無絲毫權利責備她。可是洛普霍夫也沒有錯,他對於搭救韋羅奇卡不抱任何希望了。 2-14 韋羅奇卡早就坐在約定的氏凳上等他了。有好幾次,只要拐角處一露出制帽,她的心便急劇地跳動起來。「終於來了!他!朋友啊!」她連忙起身,跑過去迎接他。 他本來可以強打精神走近那張長凳的,不料竟在他預期露面之前突然跟她相遇,他滿面愁容。 「沒有成功?」 「沒有成功,我的朋友。」 「不是挺有把握的嗎?怎麼又沒有成功?究竟為什麼呀,我的朋友?」 「我們回家去吧,我的朋友,我送您。我們談談。過一會兒我再告訴您為什麼沒有成功,現在讓我想一想。我還是不能集中思想。需要想個什麼新辦法。我們不必灰心,能想出辦法來的。」說到最後幾句話,他已經提起精神來了,不過還是不行。 「快告訴我,我等不了啦。您說該想個什麼新辦法,也就是說,我們原先想的全白搭了嗎?我也當不成家庭教師了嗎?我真不幸,真倒黴!」 「幹嗎騙您呢?是的,是當不成了。這就是我想告訴您的。可是,忍耐,忍耐,我的朋友!您要堅強!誰堅強,誰就成功。」 「唉,我的朋友,我很堅強,可也真痛苦啊!」 他們沉默著,走了幾分鐘。 這是什麼?對了,她手裡拿著一件東西,藏在大衣底下。 「我的朋友,您拿著一件東西。讓我來拿吧。」 「不,不,不需要,不重。沒關係的。」 他們又沉默著,走著,走了好久。 「我可是高興得到兩點還沒睡著,我的朋友,我睡著後做了一個什麼樣的夢!我仿佛從一間憋悶的地下室裡出來,得到了解放,仿佛癱瘓過又復原了,我跑出來,到了田野上,跟我一起跑出來的還有許多女友,她們也像我一樣從地下室逃出來,癱瘓過又復原了。我們在廣闊的田野上跑來跑去,我們真快活,真快活!可是夢沒能成真!我還以為再不用回家了呐。」 「我的朋友,讓我替您拿包袱,現在已不是秘密了。」 他們又沉默著,走著。走了好久還不說話。 「我的朋友,您看我跟那位太太談出了什麼結果:您不能違背瑪麗婭·阿列克謝夫娜的旨意離家出走。這是不應該的——不成,不成,我們挽著手走吧,不然,我為您擔心。」 「不,沒什麼,只是我戴著這塊面紗憋得慌。」 她摘下面紗。「現在好些啦,好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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