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車爾尼雪夫斯基 > 怎麼辦?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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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說來,按照這理論,人們都註定要過冷漠無情的平淡生活?雖然對這理論本身我也不能不認可……」 「不,韋拉·巴夫洛夫娜,這個理論是冷酷的,可是它能教人獲得溫暖。火柴是冷的,擦火柴的火柴盒面是冷的,木柴也是冷的,但是它們卻能夠生火,給人做出熱乎乎的食物來,並且使人暖和。這個理論雖然是無情的,但人們只有奉行它,才不至於成為眾人憐憫的對象,去接受那無用的同情。柳葉刀①不該是柔軟易彎的,對病人不該手軟,病人並不會因為我們的憐憫而減輕痛苦。這個理論雖然像散文一樣的平淡,卻揭示了生活的真正動因,而詩正包含在生活和真實之中,為什麼莎士比亞是最偉大的詩人?因為他的作品裡生活的真實比別的詩人的要多,騙人的幻象要少。」 -------------- ①柳葉刀,外科醫生使用的一種手術刀。 「那麼我也要變得殘酷起來了,德米特裡·謝爾格伊剞,」韋羅剞卡微笑著說,「您別把我相象為曾是您的利益計算理論的一個堅定的反對者,而現在又把我看成了您的理論的新的信奉者了。其實我自己早就有過那種想法,跟我從您的書本上讀到的和聽您說過的一樣。但我過去以為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聰明、有學問的人不會這樣想的。因此我總是猶疑不定。我從前讀過的那些東西往往寫的全是相反的觀點,書中對於我在自己和別人身上所看到的實情沒完沒了地輥以指責和諷刺。自然、生活和理性把我引向這一邊,書本卻告訴我那是醜惡低賤的,又把我往另一邊拉。您知道,我自己也覺得我對您的反駁有點可笑呢!」 「是可笑,韋拉·巴夫洛夫娜。」 「不過,」她笑著說,「我們的相互恭維太古怪了。我對您說:德米特裡·謝爾格伊奇,請您別太自負。您又對我說:你的懷疑真可笑,韋拉·巴夫洛夫娜!」 「那有什麼,」他也微笑一下,說道,「客套我們沒有必要,所以我們不來客套。」 「好,德米特裡·謝爾格伊奇。人都是利己主義者,難道真是這樣嗎?您剛才談過您自己,我也想談談我自己。」 「應該這樣。每個人考慮最多的是自己。」 「好。我們來看看,在有關自己個人的問題上我能不能理解您。」 「看吧。」 「一個有錢人向我求婚。我不喜歡他。我該不該接受他的求婚?」 「算計算計,怎樣對您更有利。」 「怎樣對我更有利!您知道我很窮。一方面我不喜歡他這個人,另一方面我可以控制他,獲得令人羡慕的社會地位,金錢,一大群崇拜者。」 「兩方面權衡權衡,哪方面對您更有利就選擇哪方面。」 「如果我選擇了丈夫的財富和一大群崇拜者呢?」 「我會說,您選擇了您認為比較符合您自身利益的方面。」 「人家會怎樣說我啊?」 「如果您能理智地考慮,冷靜地行動,那麼人家該說您的行為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您將來大概也不致於後悔可惜。」 「不過,我的選擇該受到指責吧?」 「愛說各種無聊閒話的人儘管讓他們說去,而對生活持以正確觀點的人卻會說應當這樣做,如果您這樣做了,那就表示您是這樣的個性,在這種情況下您不可能不這樣來做;他們會說您的行為符合事物的必然性,說您實際上已別無選擇。」 「我的行為沒有一點該指責的地方嗎?」 「面對存在的事實,誰有權利來指責從事實中得出的結論?您個人生活在一定的環境中。這就是事實。您的行為是從這一事實中得出的必然結論,是您根據事物的本質所做出的結論。您不用對這些行為負責,而指責它是愚蠢的。」 「您倒是沒有違背自己的理論。那麼,如果我答應了那個人的求婚,也不該受您指責嗎?」 「要是我指責您,那就太蠢了。」 「這麼說,您容許,或者竟然贊成,或者甚至於直接勸告我像我所說的那樣去做羅?」 「勸告永遠只有一個:算計算計怎樣對您有利。只要您儘快地照這勸告去做,我都贊成。」 「謝謝您,現在我個人的問題解決了。我們回到開頭那個具有普遍性的問題上來吧。我們是從這裡談起的:人是依照必然性來行動的,他的行動取決於對它施加的種種影響,比較強大的影響會抵擋住其他的影響。這時我們就得出了結論,假如一種行為關係著切身的利害,那麼完成這行為的動機就叫做利益,它對人所起的作用就是使人注意對利益的考慮,因此人的行動總是服從於利益的考慮。我這樣來表達您的思路對嗎?」 「對。」 「您看,我可真是您的好學生。現在這個有關切身利害的行為的特殊問題解決了,可是在具有普遍性的問題上還有些疑難。您的書上說,人是依照必然性來行動的。但有的時候似乎是憑著自己的性子這樣做或者那樣做。比方說,我彈琴時翻樂譜。我有時用左手去翻,有時卻用右手。假定剛才我是用右手翻的,難道我就不能用左手去翻?這不是全憑我一時的性子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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