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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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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子特地準備了有關葵祭的小小說明書,她打算向爸爸和妹妹介紹那些角色的名稱和他們所穿的衣服,可是,有關所謂「王朝風景畫」的遊行,幸子本身缺乏知識,她就是再讀幾遍「說明書」,也還是弄不清楚。 「秋子,先來看看這一段。」說著,她把書遞給了秋子,誰知秋子對王朝的服飾也是不甚了了。《源氏物語》、《落窪物語》、《枕草子》,還有《榮華物語》、《大鏡》、《今昔物語》和《徒然草》等等古典,都寫了葵祭的事;那些短文章,都讓說明書給引用了;儘管秋子竭力回憶當時讀這些原本時學過的東西,可她也不能深入淺出地把葵祭遊行解說給父親聽,就和幸子一樣。 「初夏之際,枝頭尚未成蔭,僅略帶幾分綠意;無霞無霧,蒼天一覽無餘。夕陽西下,霧藹茫茫;入夜,細若遊絲之聲自遠方而來,斷斷續續,似隱似現,想必虛懷言無所盡。祭祀將近,當日所需之衣物,匆匆卷起青朽葉、二藍之綢緞,紙等僅容真之體裁;忙忙碌碌,眾人你來我往,熙熙攘攘,煞是有趣。裙裾色濃,碎花亦亮,『卷染』更具風采。」《枕草子》中所寫的,鮮明地表現出舊曆四月、新曆五月的季節感。「源氏」的正妻「葵之上」和「六條禦息所」(齋宮之母)爭車,這個在《源氏物語》裡為人們熟知的故事,說的就是這「葵祭」的事。 《徒然草》裡也寫道:「五月五日,爭看競馬;車前雜人蜂至,遮擋視線,甚難觀覽;紛紛降車,憑欄眺望;人稠密處,滴水不漏。」令人想見鐮倉時代「兼好法師」之時,葵祭熱鬧紛繁之景象。後來,足利、戰國的亂世中,這個祭祀活動像是斷絕了,直到江戶、元祿時期,才又恢復起來。可是,好景不長,沒能持續多久。到了明治時期,這個祭祀活動又經過了幾度興衰。這也許是由於朝廷和公卿把政權移交給了幕府的「武家」,以後更是由於明治時遷都東京,改變政體所導致的。京都衰落下去,作為祭祀主體的公卿也衰敗下去了。 戰爭以後,昭和二十八年,這個祭祀活動又復蘇了,而且在昭和三十一年加進了以「代齋王」為首的女子行列,於是,這祭祖就成了謳歌和平、讚美京都繁榮的一項標誌性的活動了。這和「平安朝」祭祀鼎盛時期的意義,完全是兩回事。雖然不能說信仰、復古已完全淪落為觀光的一檔大節目,但行列裡眾多的人們,不用說決不會成為王朝的公卿之流。遊行隊伍裡不太重要的角色,都是雇學生來做臨時工的,這些人攙著胳膊,嘴裡銜著冰棍,吊兒郎當,破壞了祭祀的氣氛,讓看遊行的人們皺起了眉頭。 儘管如此,遊行隊列和服飾,大致按照王朝的風格。幸子拿來的薄薄小冊子說明書,讓現代人看了膩煩地介紹了遊行的角色和服裝,雖然那布的名稱和顏色很難理解,可其實只要瞭解祭祀中的主要角色:敕使、牛車和「代齋王」不就可以了嗎? 敕使當然是隊伍中位置最高的角色。過去,是由四個「近衛」來充當,現在則由舊公卿豪族的「掌典」來充當此任。古式的服裝,今天讀起來,著實複雜不過。「冠」的垂纓有花紋,菱形的花紋。束著腰帶,穿著黑色的「闕腋之袍」,半長袖。下邊的裙,則是「二藍」底,加進了紅色的菱形圖案。白平絹絲的外褂,大紅色的敞口罩褂,右腰上還別著銀色裝點的「魚袋」。金色的佩刀則是古風的直刀,刀柄上和刀鞘上都裝飾著花紋。腰帶是淡紫碎花圖案的唐綢。鞋是紅色繪錦鑲嵌的皂靴。 他們騎的馬,叫做「佩唐鞍的馬」,罩著銀面具,綴著圓環腳鐙,戴著「尾韜」,結著「唐毛」。擋泥板是用叫做「大滑」的皮革做的,胸前和股下都吊著叫做「杏葉」的樹葉形東西,手提韁繩則是「蘇芳」淡黑紅色的細繩。馬身上披著織錦緞的馬衣,纏著腹帶,頭上還套著頭飾,尾上戴著「尾套」,韁繩是「蘇芳」淡黑紅色的圓帶。「雲珠」馬枷沒有套在馬頸子上,而是讓馬夫拿在手上。 那敕使的馬,就是這樣一種古代的裝束。沒有古代裝束知識的人,簡直看不懂。而且,那些東西又並不怎麼打眼地就過去了。不用說敕使,就是各種「供奉」「衛士」,也都前呼後擁,還備著返程時的替換馬。打著「風流傘」,平添了一種初夏的情趣。初夏時節,下鴨神社的「劄之林」、賀茂川堤上,一片青蔥翠綠,與遊行隊伍的色彩相映成趣。 「牛車」是供「王朝敕使」或「齋王」乘坐的車,是為了讓「行裝」更漂亮而製作的車,稱為「出車」「飾車」和「渡車」。車欄和車檻上都裝飾著正當時令的藤花、燕子花,或者是紅梅花、白花。 「代齋王」穿著俗稱「十二單」的衣服,坐在轎子上。「日忌衣」上罩著「小忌衣」,髮型當然是披肩長絲式的,還紮著「日陰絲帶」,懷裡揣著紅色的懷紙,手裡拿著檜扇,這不用說也是古式的裝束。 「代齋王」在祭祀前淨身時,有女童子在背後服侍著。祭祀的行列裡,這女童子和男童一起夾在遊行隊伍裡。童子和女童頭髮上結著紅色「鳥子」紙,童女穿著內襯硬裡子的大褂。童子的行列抹上了一片可愛鮮豔的紅色。雖然是葵花和雛子花的季節,這些童子的參加,平添了雛介子的風情。 與平安神宮的新時代祭,舉著長矛巡遊的熱鬧的祇園祭比起來,京都的三大祭祀裡,要算葵祭最樸素了,可同時它又是嚴格遵循古制的活動,也許對現代人來說它不太注重外表。而且,它又是所謂「賀茂的祭祀」,從京都禦所出來,經過下鴨神社、上茂神社,路程最遠。 就像《徒然草》裡寫的那樣,公卿、「檢非違使」在松樹之間行進而去,那模樣,令人最能想起王朝的過去,可現在的人只不過是看看熱鬧而已。 直木一行打開盒飯,禦園橋那邊,賀茂堤煞是美麗,再眺望葵祭的行列那就更漂亮了。不用說,遊行的人是徒步來到這裡的,即使在市政府休息了一會兒,又在下鴨神社舉行了神事,可他們還是相當累的。 其實,直木本來不打算仔細瞧,也沒懷著研究古典之心來仔細看遊行人的裝束、神事的;幸子和秋子要說知心話,秋子希望向姐姐袒露胸懷,直木是應幸子夫婦的葵祭招待而來的。 「隊伍到這裡,還要很多時間呢。」幸子說,「我去買上賀茂的特產烤年糕來給你吃。」 「好吧。」直木仰望著天空回答說。 「賀茂川流到這裡,才是京都。」直木反復說,「沒多久以前,大堤和現在不一樣,聽說西面是一大片麥田和菜花田。那裡面,平常的農民屋子,東一點兒、西一點兒,看得才清楚呢。」 直木又把手臂枕到頭下,望著天空繼續說: 「秋子,你看現在的幸子怎麼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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