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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19.綠意

  東京的隅田川只有一個勁兒往上游走,才能恢復過去的「河上游」,但是,京都的賀茂川卻還是能進行「河上游」的。「四條」「三條」附近的市中心最終成了人工的街道,但是只要一登上「下鴨神社」、植物園周圍的坡,就是那接近自然的河岸和河面了。賀茂川以琵琶湖為源頭,運遠流到大阪灣,也許正因為這個緣故,它的水流與東京的隅田川和大阪的澱川都不同。讓京都美人皮膚細膩的原因就是這條河水吧。

  不用說,葵祭的遊行從下鴨神社來到賀茂神社之前,堤上的車馬實行了交通管制。

  直木和女兒們學著京都人的樣,在河岸的青草上坐下來等著。他們打開了「瓢正」的「世卷壽司」當午飯。幸子知道直木不喜歡喝汽水、可樂等瓶裝或罐裝飲料,特地把茶水灌在熱水瓶裡帶來。今天早上用心沏好的茶,倒出來全走樣了:

  「是這熱水瓶不好,香味都跑光了。對不起。」幸子給父親道歉。

  「不,還行。」直木一副老人相,躺在柔軟的草地上,頭枕著胳膊,眺望著遠處的比睿山。5月風清氣和。比睿山讓薄薄的霧靄籠罩著,雖然樹木發新芽,蔥綠一片的季節已經過去了,但是,楠樹葉還是水靈靈地露出新綠。

  河灘已經離上賀茂神社很近了,正是賀茂川西堤往下走的地方。岸邊,並排著高大的樹。河灘上看起來已經有很多人在等著葵祭的遊行隊伍了,細看其實並不全是,一些人在垂釣,還有孩子跑到河裡去玩。那裸露的腳,看上去並無涼意。

  葵祭的行列12點到了下鴨神社,有個「社頭」之儀。然後,下午兩點,出了下鴨神社,跨過北大路橋,向賀茂堤進發,3點30分到達上賀茂神社,再舉行相同的「社頭」儀式,祭祀告終。

  從京都旅館,一路驅車而來的直木一家,到看見祭祀行列去上賀茂為止,還有相當多的時間。這「相當多的時間」裡,他們在河原上等著,說不定直木和年輕的姑娘不一樣,他躺在青草地上徹底地放鬆,茫茫然似望非望地眺望著京都的山。清風拂面,晚春和初夏之際的陽光柔和溫暖,他覺得這一切似乎要比看祭祀遊行更讓人快樂。鐮倉也好、東京也好,好像從沒有過這樣風和日麗的日子。

  今年進了5月,巴黎下了雪,從報紙上看到,京都也又是雪又是需的,還傳說北國有冷害的憂慮。可看著眼前的春暖花開之景,誰也無法把眼前的景象與「冷害」之類的話聯繫起來。

  直木把胳膊從頭底下抽出來,仰面朝天,手腳伸開,睡成一個「大」字,說:

  「啊,真是好天氣呀。年輕的時候,老是來京都,今天這樣舒舒服服地躺在河灘上可是一回也沒有。」

  「連我也是嘛,人在京都,可還從沒到賀茂川的河灘上來坐過呢。」幸子也說。

  「令我想起宮崎的旅行喲。」直木閉上了眼睛,「愛比高原的紅松呀,那可真是美。愛比高原硫磺噴出,有一種粗糙的感覺,周圍的山比京都的山更強有力。那紅松哇,真多。早晨,打開旅館的窗子,紅松林的樹幹,讓朝陽照射著,實在是太美了。那紅松樹樹幹的顏色也許比京都的更美。」

  「我還拿到了愛比高原紅松樹的畫片呢。」幸子跟著說。

  「畫片上很美不是?」

  「是啊。」

  「這個高原呐,傳說猩紅色特美麗。」直木像是努力回想著什麼,「從愛比高原往高千穗鎮去,然後翻過山道,就來到了大分縣的竹田鎮,就這樣兜一大圈才回去的。高千穗的情況,回家後我都說了吧。天照大禦神之高天原和天之岩戶,八百萬神集中的天之安河原,天孫降臨的高千穗峰,這些遺跡啊,都湊在了高千穗鎮,就算是神話、傳說,說得太濫也就不合理了。小鎮因觀光而熱鬧起來,一點不像產生神話的地方,但處處有高高的小森林,還是別具一番神話滋味的。這裡的『高千穗夜樂』、民謠『秋收之歌』在電視臺裡也唱過,幸子、秋子都知道吧。」

  「知道。」秋子回答。

  「可是,高千穗峰呀,在這裡一處,在鹿兒島縣的確實還有另一處。傳說裡,這樣的事還多著呢。卑彌呼和壹興的『邪馬台國』,中國的古書明確而肯定地記載著,可它究竟在九州的某個地方,還是有『大和』,到現在還沒有肯定的結論。就拿並不久遠的事情來看,《荒城之月》那首歌吧,大家都知道那是『土井晚翠』在竹田鎮的城牆遺跡上作的詩,而且還建立了文學碑,但實際上『晚翠』好像是在仙台寫的那首詩。作曲家瀧廉太郎是大分縣人,所以才讓人感覺到那是在竹田鎮城牆遺跡邊作的。也許瀧廉太郎讓『大分』到『竹田』的城牆遺跡給迷住了,才譜出那樣感人肺腑的曲子來的吧。大分市里還有瀧廉太郎的紀念碑呢。」

  「竹田的城牆遺跡,雖然不怎麼大,可景色十分優美。那小小的鎮,進進出出都得鑽隧道,可有趣著呢,真是我喜歡的市鎮啊。《荒城之月》也許就此成了竹田的東西了。還有比這更有意思的呢:在竹田鎮,田能村竹田的房產和地皮,還是原封不動保存著。南畫家呀。咳,那房子可簡樸著呢。竹田用屋子前地裡種的蔬菜、『賴山陽』來招待客人,看來是真事吧。」直木慢悠悠地說,「我去竹田家,還看到過那菜地的,在鎮的高臺上。」

  「我呀,這回在京都真想去參拜紫式部的墓。」秋子說。

  「去紫式部的墓嗎?」直木像是有些不以為然,「秋子是國文系的大學生嘛。可是,真有那個墓嗎?坑坑窪窪的『新京極』小路上,據說還有《草枕子》作者清少納言的什麼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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