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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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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葉子好像連身子也要顫抖起來了。島村把視線從她那充滿警惕的臉上移開,帶笑地說: 「也許我還是早點回東京去好。」 「我也要去東京哩。」 「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都行。」 「那麼,我回去時帶你去好嗎?」 「好,就請你帶我去吧。」 她若無其事,然而語氣卻是認真的。島村大為吃驚。 「只要你家裡人同意。」 「什麼家裡人,我只有一個在鐵路上工作的弟弟,我自己決定就行。」 「在東京有什麼地方可以投靠的嗎?」 「沒有。」 「你同她商量過了嗎?」 「你是說駒姐?她真可恨,我不告訴她。」葉子這麼說過之後,也許是精神鬆懈下來了,眼睛有點濕潤。她仰頭望瞭望島村。島村感到有一股奇妙的吸引力,可不知怎地,這樣一來,反而燃起了對駒子熾熱的愛情。他覺得同一個不明身世的姑娘近似私奔地回到東京,也許是對駒子的一種深深的歉意,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懲罰。 「你同男人走不害怕嗎?」 「為什麼要害怕呢?」 「總之,你要先考慮好在東京的落腳點,還有,打算幹什麼;要不,豈不是太危險了嗎?」 「一個女人總會有辦法的。」葉子盯住島村,非常優美地提高尾音說:「你不能雇我當女傭嗎?」 「什麼?當女傭?」 「我並不願意當女傭。」 「前次你在東京幹什麼呢?」 「當護士。」 「在醫院還是在學校?」 「不,只是打算罷了。」 09 島村又想起葉子在火車上護理師傅兒子時的情景,也許在那真摯的感情中表露了葉子的願望。他想著想著,抿嘴笑了。 「那麼,這次你是想去學護士的羅?」 「我已經不想當護士了。」 「你這樣漂泊無著怎麼行呢。」 「哎喲,什麼漂泊不漂泊的,管它呢。」葉子反駁似地笑了。 這笑聲清越得近乎悲戚,聽來不像呆癡的樣子。然而這聲音陡然扣動了島村的心弦,爾後又消失了。 「有什麼可笑的呢?」 「可不是嗎,我就只看護過一個人嘛。」 「什麼?」 「我再也不願幹了。」 「是嗎。」島村又一次遭到突然襲擊,輕聲地說,「聽說你每天都到蕎麥地上墳去?」 「嗯。」 「你以為你一輩子再不會看護別的病人,給別的人上墳了嗎?」 「不會啦。」 「可是,你捨得離開那座墳到東京去?」 「哦,對不起,請你把我帶去吧。」 「駒子說啦,你是個可怕的醋瓶子。他不是駒子的未婚夫嗎?」 「你是說行男?不對,不對!」 「那你為什麼怨恨駒子?」 「駒姐?」葉子好像呼喊站在面前的人似的,目光閃閃地盯著島村說:「請你好好對待駒姐。」 「我什麼也不能為她效勞呀!」 淚水從葉子的眼角簌簌地湧了出來,她抓起一隻落在鋪席上的小飛蛾,一邊抽泣著一邊說: 「駒姐說我快要發瘋了。」 她說罷忽然走出了房間。 島村感到一股寒意襲上心頭。 葉子像要扔掉那只被捏死的飛蛾似地打開了窗戶,只見醉醺醺的駒子正欠起身子同客人猜拳,把客人直逼得束手無策。天空昏暗起來。島村走進室內溫泉去了。 葉子也帶著客棧的小孩子,走進了旁邊的女浴池。 葉子讓孩子脫衣洗澡,話語特別親切,像帶著幾分稚氣的母親說的,嗓音悅耳動聽。 然後,她又用這種嗓音,唱起歌來: …… …… 出了後院看呀看, 一共六棵樹呀, 三棵梨樹, 三棵杉。 烏鴉在下面 營巢, 麻雀在上面 做窩。 林中的蟋蟀 啁啾鳴叫。 阿杉給朋友來上墳, 來上墳啊, 一個,一個,又一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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