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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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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野這樣說,大概是為了消除市子的緊張情緒。他微笑時,眼角擠滿了魚尾紋。 市子想,阿榮肯定正在尋找自己,她像是要躲起來似的信步拐進了有樂座的一個小胡同。 「我絕沒有跟你打招呼的意思,只不過一看見你,我就不由自主地站住了。」清野自我辯白了一番之後,又盡力壓低聲音說,「從前你就很愛看演出聽音樂。」 清野的話勾起了市子往日的回憶,刹那間,一幕幕往事又浮現在她的眼前。她不由得暗暗吃了一驚。 她曾跟清野一起看過李利安·哈維主演的《激動的會議》、伊麗莎白特·伯格納主演的《夢中的嘴唇》等電影,這些女明星的面影仍留在她的記憶中。 他們還去聽過阿爾罕齊那的阿根廷探戈曲及盧奈·舒梅的小提琴曲。就是這個舒梅,她改編了宮城道雄的古琴曲《春海》,並與宮城進行了合作演出。市子至今還記得他們去聽音樂會那天的情景,她甚至還記得當時的季節和天氣。 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舒梅女士那有力的手臂和宮城道雄那帶有黑色條紋的演出服。 不知是由於年輕時印象深刻,還是由於當時正與清野熱戀的緣故,唯有這件往事記憶猶新,從那以後的事情市子記得就不太清楚了。 今天與清野邂逅相遇,宛如一道閃電,不僅照亮了市子沉睡經年的記憶,似乎還喚醒了她青春的感受。她捫心自問,難道自己在失去清野的同時,也失去了青春的活力嗎? 市子不敢再想下去,她打算就此與清野告別。 「那麼……」清野先開口道,「我們這是第二次相遇了,兩次都很偶然。今後,若是不再有偶然,我們恐怕就不會再見面了。」 市子點了點頭。 「不過,偶然這東西雖然令人捉摸不透,但畢竟還是存在的。」清野似乎意猶未盡。 「再見。」 「啊,請你多保重。下次如果再有偶然的機會,請你為我引見一下那位漂亮的小姐。」清野輕輕一笑,將尷尬的神情遮掩過去。 「好的,假如一會兒我能再回到這兒來的話……」 市子也以玩笑作答。 清野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了。 市子站在那裡,目送著他遠去的背影。 待清野的身影消失後,市子在附近轉了幾圈,但始終未見佐山和阿榮的人影。 「奇怪!」 佐山和阿榮絕不會不管市子,自己先回去的。 此時,有樂座一帶已經清靜多了。正如清野所說,站在街上,可以望見位於大街兩端的帝國飯店和日活飯店。 市子無精打采地向有樂町車站方向走去。 她後悔與清野見面,同時也憎恨跟佐山一起離去的阿榮,然而,最令她感到恐懼的是自己的失落感。 她在車站上又找了一圈,仍不見兩人的蹤影。 她相信,佐山即便是發現自己與清野談話,也絕不會帶著阿榮一走了之的。 來到站台時,電車剛走,她只好等下一趟車。 「是不是該把他的事告訴佐山?」市子初次萌生了這種念頭。 「二十年前的事,現在還提它做什麼?」 自己坦白的時候,佐山會理解自己嗎? 儘管是二十年前的事,但市子並沒有在二十年前把這個包袱丟掉,它整整壓了市子二十年。 不過,佐山的體貼幾乎使她甩掉了這個包袱,在佐山的面前,她甚至已經消除了自卑感。可是,與清野的「偶然」相遇及插在他們夫婦中間的阿榮,又使她那漸漸平復的傷口迸裂、流血,令她痛苦難當。而且,從傷口裡流出來的血正是她對清野的思念。那不是愛或恨,而是從身體裡湧出的熾熱的東西。 她因此而開始懷疑自己不是一個能夠全心全意愛自己丈夫的女人,並懷疑自己是一個不配生孩子的女人。 「一個忘不掉今生唯一一次熱戀的女人,這個招婿上門的女人,不但沒去過外國,連國內都沒怎麼走過……」 在目前的處境下,她竟生出這許多近乎奢侈的不滿。 「讓佐山帶我出去旅行,在旅行途中也許容易說出口……」 但是,現在她從偶然相遇的清野身上發現,他對自己仍然是舊情難忘,而自己的情緒又處於極度亢奮之中。她覺得,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向丈夫坦白不合時宜。與此同時,另一個她又責備自己說,正是由於目前這種情況,才更應該向丈夫表明自己的心跡。 市子的心裡處於十分矛盾的狀態。 在換乘目蒲線的車站上,市子仍未找到佐山和阿榮。 是他們先到家好還是自己先到家好?是福是禍市子都不知道。到了家門口,市子按響了門鈴。沒想到,為她開門的竟是妙子。她略帶羞澀地微笑著。 「哎喲,妙子來了!」 妙子赤著腳站在地上,她大概是沒顧得上穿鞋就跑來開門了。 「佐山呢?」 「……」 「他們還沒回來?」 「嗯。」 妙子的秀髮已沒了光澤。 「給我拿上來一杯水,要加冰。我先上去把腰帶解下來。」市子為了不被妙子瞧見自己的臉色,直接上了二摟。因為,她發現妙子更需要安慰。 她正在解帶寬衣的時候,妙子上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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