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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7.路上小心

  日本那陽光燦爛的五月,不知從何時起已不復存在,今年又是一個陰霾蔽日的五月。儘管如此,應季的植物仍以五彩繽紛的色彩裝點著大地。

  草坪上綠茸如茵,院子裡的樹木鬱鬱蔥蔥充滿了生機。

  從三樓往下望去,只見多摩河灘的麥田一片綠油油的景象。

  臨窗生長的水仙僅是莖葉越長越高,毫無情趣,但市子亦從中體會到了植物的力量。

  「路上小心。」市子在門口送丈夫和阿榮上班。

  「今天早點兒回來。」這一句話是說給阿榮的。

  阿榮比佐山先出了門,她站在離門口兩三步遠的地方向市子揮了揮手,笑時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

  「伯母,您用大阪方式送人?」

  「什麼?」

  「在大阪,不說『路上小心』,而說『早點兒回來』。」

  「你想到哪兒去了?」

  阿榮白皙的臉上洋溢著春天的氣息。

  她那半幹的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髮型依然與往常一樣,臉上薄施著淡妝,就像準備登臺的女演員在化妝前那般風情萬種。

  這樣的阿榮整天在事務所圍著佐山轉,不能不令市子擔心。她第一次感到了阿榮的身上的邪氣。

  就在看完電影的第二天,佐山不經意地說:「阿榮,你不想去事務所瞧瞧嗎?」市子聽了,臉立刻沉了下來。

  「你別逗她啦!」

  「我沒逗她。」佐山對市子的態度感到有些意外,「昨天是她說要去看看的。」

  「……」

  阿榮興奮得眼睛發亮,「啊,我真是太高興了!」

  市子噤口不言了。自從被阿榮發現自己與清野之間的秘密之後,在她的面前市子就失去了自由。

  昨天,幸好佐山來得晚,因此沒碰上清野。可是,在回家的路上,坐在車裡的阿榮始終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光一在中途下車時,向佐山致謝後,又向阿榮說了聲「再見」,可是,阿榮卻別過臉去不予理睬。然而光一下車後,阿榮卻又變得活潑開朗起來。

  「你這孩子真沒禮貌,你對光一什麼地方不滿?」

  「他那麼快就成了您的崇拜者,而您也光聽他一個人說話!」

  見她這樣蠻不講理,市子不由得沉下臉來。

  從那以後,阿榮從未提過有關清野的事,也未在市子面前故作神秘。因此,市子還沒有被人抓住了把柄的感覺。

  但是,佐山提出讓阿榮去事務所幫忙卻使市子產生了顧慮。她雖然沒有明確表示反對,可心裡卻是一百個不願意,只不過難於啟齒其原因罷了。

  「自己跟清野的事早已成為過去,就算是被佐山知道了也……」儘管市子用這種理由來安慰自己,可是仍然不能釋懷。

  但是,現在向丈夫坦白自己與清野的事不嫌太遲了嗎?

  佐山從未問過市子婚前是否談過戀愛,所以,市子至今也不知道佐山是否在意自己的貞潔。這種不安不知會持續到哪天。

  市子也曾推測,兩個人都是晚婚,也許佐山沒必要瞭解市子的過去,或者他也有不願回首的往事。

  無論如何,兩人的過去並沒有影響到婚後的幸福。他們相信,兩人的結合本身就是十分幸運的。

  現在,毫不知情的丈夫和見過清野的阿榮卻每天一同去事務所,市子送他們出門時感覺很不舒服。

  佐山的事務所在丸之內的老區,那裡是清一色的紅磚建築。

  那一帶的房子多被法律事務所租用,樓前掛的一般是個人事務所的牌子,有些合辦的事務所則聯名寫在一個牌子上。

  事務所有三四名職員,他們大多是高中畢業生,女的負責待客、接電話等所內雜事,男的則負責跑法院及政府機構等外面的工作。

  有一個大學畢業的女職員會速記和英文打字,佐山對她十分器重,但因為要結婚,最近她辭去了事務所的工作。

  阿榮恐怕沒有能力將她的工作接過來。

  「阿榮她幹得怎麼樣?能拿得起工作嗎?」市子問佐山。

  「她看上去很愛幹。大家都說,她來了以後,事務所裡的氣氛變得活躍起來。」

  「不知她能不能幹下去。」

  「聽說她常去京橋學速記,至於打字……要是日文的話,只要不是太笨,用所裡的打字機練一段時間就會熟悉的。」

  「這麼說,阿榮就幹這個啦?」

  「也許她會成為一把好手。」

  「這姑娘找工作的手段倒蠻高明的。」

  「我的確像是上了她的圈套。有人還說,把她放在事務所裡太惹眼了。」

  一天,阿榮剛一踏進大門,就興奮地大叫:「伯母,今天我跟伯父去學習了!」說罷,她回頭瞧了佐山一眼。

  「我們去看了一場電影。」佐山解釋道。

  「電影的名字是《死囚二四五五號》,伯父是應該看看的。這部電影早就上映了,我一直還沒看過。《惡人下地獄》和阿根廷電影《女囚一一三號》都是寫監獄的……」阿榮連珠炮般地說到這裡,忽然發現市子的臉沉了下來,便立刻撲上前撒嬌似的摟住了市子。

  妙子馬上將臉藏到了市子的背後,然後又不聲不響地走了。對於這一切,阿榮佯作不知。

  「本來,我跟伯父不是一塊兒離開事務所的。我去銀座逛街的時候偶然碰見了伯父,於是便要他陪我看電影了。我這樣出去亂跑,是不是太不像話了?」

  佐山被阿榮的話逗得笑起來,市子見了更加生氣。

  市子在初潮之前就愛做些怪夢和噩夢。

  這天晚上,她又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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