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川端康成 > 生為女人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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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該穿什麼,總不能穿褲子去吧?我喜歡那件襯衫,可是現在穿又有點兒冷。有一件厚的連衣裙,可是圖案又太花哨,像個孩子似的,我不想穿。伯母,妙子穿什麼去?」 市子沉默了片刻,「妙子明天有事要外出,她不能去了。」 「是不是聽說我也去,所以她才不去的?」 「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那孩子也怪可憐的。」 「我不信!」說罷,阿榮撒嬌似的撲了上來。 市子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了回去,然後,語氣沉重地說: 「她是去見她的父親。」 「去哪兒?」 「小營拘留所。」 「……」 「她從小就失去了母親,與父親兩個人相依為命。後來,她的父親犯了罪,於是,佐山就把無依無靠的妙子領回了家,把她當成親生女兒看待。」 阿榮睜大了眼睛,驚訝地望著市子。 「所以,妙子不願見人,不願去人多的地方,甚至對我們有時也避而不見。希望你也不要多管她的事,不要介意她的舉動。」 阿榮一下子從市子的身邊退開了。 「你不妨站在妙子的立場想想看,父親不知會不會被判死刑,她的心都要碎了。」 「死刑?」阿榮陡然變了臉色,「他到底犯了什麼罪?」 「殺了人。」市子低聲說道。 「一審被判死刑,現在已上訴到高等法院,佐山是他的辯護律師。」 「是嗎?」阿榮語氣沉重地說,「妙子明天一個人去嗎?」 「最近,她總是一個人……」 「伯母您呢?」 「我曾陪她去過。看樣子,他父親不像是那種人。」 「我可以去嗎?」 「你說些什麼呀?你不要侮辱妙子!」市子厲聲制止道。 可是,阿榮毫不退讓地說: 「她父親殺了人也不等於是她也殺了人呀!」 「那倒是。」 「既然這樣,那就沒問題了吧?」 「儘管如此,作為妙子來說……」 「我接受了。」 「嗯?」市子雖然沒有弄清阿榮的意思,但還是對她說:「總之,你明白妙子的處境了吧?」 阿榮點了點頭。 「其實,我跟妙子一樣,也是無路可走了。雖說我打心眼兒裡喜歡跟您在一起,但總不能一輩子都這樣吧?」 「你儘管住這兒好了,我跟你伯父對於你……」 「伯父和伯母感情好得就像一個人似的,我真羡慕你們。伯父從沒喜歡過別的女人吧?」阿榮忽然美目流盼,抬頭看了看市子。 「這個……去問問你伯父吧。」 阿榮聳了聳肩,又轉向了另一個話題。 「那天晚上,在站前飯店遇見村松先生時,我不是躲起來了嗎?其實,他原想讓我姐姐做他的兒媳婦,可是,光一不喜歡我姐姐那種類型的人,所以總是躲著她。就因為這個,我姐姐總是拿我出氣,不給我好臉看。」 「你們很熟嗎?」 「小時候,我也常常當村松先生的攝影模特,長大以後,他就老是教訓我……」 市子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光一那沉穩的目光,她突發奇想,意欲邀請光一看電影,以填補妙子的空缺。 從多摩河的丸子橋到位於新荒河(洩洪道)千住橋畔的小菅的距離等於從西南部的大田區,穿過整個東京市區到達東北部足立區。 作為辯護律師,佐山也要常常去看望妙子的父親寺木健吉,不過,他是從位於市中心的法律事務所乘車經幹住銀座過大橋去的。儘管如此,他也覺得有些吃不消。 從千住新橋可以看到對岸右手拘留所監視塔上的鐘樓。 但是,妙子來見父親要多次換乘電車和公共汽車,見面時間只有五分或十分鐘,然後就得回去。這樣一來,路上就要耗去大半日的時間。 由於尚未最後判決,因此,也不能肯定他就是罪犯。他與檢察官具有平等的人權,在這一尚在審理的官司中,家屬不受限制,可以隨時前來探視。拘留的名義只是所謂防止逃亡和銷毀證據而已。他還可以穿自己隨身攜帶的衣服,而不是囚衣。 起初,妙子每隔兩三天就來探視一次。 探視的手續也很簡便,到了拘留所以後,請人代筆在「探視申請表」中填上被探視者的姓名及探視者的姓名、住址、年齡與被拘留人的關係、探視目的等就可以了。 妙子到了佐山家以後,離小營就遠多了。她生活中的唯—一件事就是去見父親。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探視的次數逐漸變成了四天一次及目前的五天一次。她父親也讓她儘量少來。 「妙子,這是車費和給父親的東西……」市子給妙子的車費,多則一千,少則五百。每當這時,妙子心裡就很不好受,她父親也知道這些。 今矢早上,市子給妙子梳頭時說: 「帶上傘吧,天很陰……」 「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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