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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4.不,沒什麼

  門口的地上放著一隻大皮箱。這只皮箱用草席包著,顯得十分難看。

  阿榮住下後,市子往大阪發了信。這只皮箱是阿榮家裡寄來的,想必是她的一些衣服什麼的。

  阿榮收到後,就一直把它放在那裡。

  「阿榮,你收拾一下吧。」前天和昨天,市子曾催促過她,可是,她仍然未動。市子隱隱感到有些不安。

  這姑娘莫非真如她母親來信說的那樣,什麼事也不幹,連自己都料理不好嗎?

  阿榮隻身從大阪出來,在東京站附近的名店街和大丸百貨商店買了幾件廉價襯衫、裙子及內衣等,那點家當都裝在她那只塑料包裡,她現在穿的睡衣都是向市子借的。既然如此,她為什麼就是不肯打開箱子呢?

  自從阿榮來了以後,市子常常外出,無暇顧及到她。

  佐山是知名的律師,手上的案子很多,而且,同時還兼顧著幾家公司的顧問和律師協會的理事。他還負責宣傳組織廢除死刑、保護囚犯家屬等方面的活動,甚至連羅馬字改革及一些國際運動他都要參加。總之,他是個大忙人。

  從三月的春分至四月初是婚喪應酬的繁忙季節。佐山要參加秘書的婚禮及有關公司的一些工程竣工典禮。另外,春季多喪老人,守夜、向遺體告別自然少不了他,就連人家孩子的入學及畢業慶祝會他都要一一前去祝賀。

  近一周來,佐山夫婦幾乎天天都盛裝外出。

  每當他們出去時,阿榮都依依不捨地將他們送到大門口。他們不在家時,阿榮什麼也不做。

  與妙子不同,阿榮總想陪在市子身邊。

  這不,她去接電話時竟這樣說:

  「找伯母嗎?我不知道她在不在,您等我去看一下。」放下電話後,她滿臉不高興地對市子說:

  「好像是同窗會的人找您,我就說您不在家,回了算啦!」

  「那可不行!」

  「您每天都出去,不累嗎?」

  「沒法子呀!」

  「我可不管!」

  阿榮噘著嘴不知去了什麼地方。可是,當市子換了衣服,忙不迭地戴珍珠項鍊時,她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到了市子的背後,幫她把項鍊戴好。

  觸到市子後頸的指尖冷冰冰的。

  「伯母,看樣子您很累。」

  阿榮溫柔地做出了和解的姿態。

  「今天是最後一次了。這些日子我淨出去了,把你一個人扔在家裡,實在對不起。」市子回頭說道。

  「您洗頭了?」

  「嗯。」

  市子的黑髮披散在尚未化妝的、光滑的面頰上。

  「這附近有家不錯的美容院,你去一次吧。」

  「我願意讓您給我做。」

  「……」

  「每次都我自己做。」

  市子看了看表,「已經沒時間了。」

  「我等您回來。明天做也行。」

  哦,是嗎?市子猜到了阿榮的心思。她給妙子做過頭髮,阿榮大概也想讓自己給她做吧。

  妙子在家的時候,總是披散著一頭長髮,顯得有些陰森可怕。考慮到阿榮也在家裡,因此,市子為妙子的頭髮著實下了一番功夫。她把妙子的長髮挽成一個髮髻,然後將後頸柔軟的毛髮梳得蓬鬆起來。然而,與髮髻相比,蓬鬆的頸發似乎顯得有些淩亂,於是,市子便用白色的尼龍發帶把頭髮松松地攏住。

  最近,街上也有人梳這種髮式,但在妙子身上卻有些不同。這種髮式使她的耳朵、脖頸一覽無餘,後頸的發根清晰可見。市子看後竟有些傷感,仿佛是紅顏薄命似的,令人同情。

  市子一面思索著為阿榮做何種髮型,一面對她說:

  「你讓保姆幫你整理一下箱子。」

  「我一個人就行……」

  「照我說的去做。」

  「我不知道自己就這樣住下去合適不合適……所以,也沒心思整理箱子。」

  「什麼?」市子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你說些什麼呀!你不是已經跑到我這兒來了嗎?就在這兒一直住下吧。真看不出你還有這麼多顧慮。既然你媽媽已經把東西寄來了,你就……」

  「她當然會寄來。不過,我還是不喜歡媽媽。」

  「……」

  市子無言地照了照鏡子。

  睫毛淡淡的,無力地低垂下來。市子用小刷子蘸上少許橄欖油,細心地修飾起來。

  她往左手塗上了指甲油。

  「我幫您塗吧。伯母,我的手藝相當不錯呢!」說罷,阿榮拉起了市子的右手。

  「真是美極了!我真高興能夠摸摸您的手。」她看得簡直都入迷了。

  阿榮剛剛沐浴過的秀髮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在市子的眼前閃著黑油油的光澤。

  無論從面部表情還是從體態上,阿榮都顯示出了極強的個性。她雖然十分任性,但對市子卻有很強的依賴性,甚至不願意離開她半步。阿榮常常出語驚人令人捉摸不透。

  市子有時想,若是同阿榮臉貼著臉,也許會受她青春活力的感染而再次煥發青春呢!

  市子甚至懷疑自己對阿榮與日俱增的無名情感是否是同性戀?

  「等佐山有空時,咱們一起出去玩一趟吧。」

  「只我們兩個人去不行嗎?」

  「我們倆去也可以,不過,你為什麼……」

  市子期待著阿榮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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