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川端康成 > 少女開眼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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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由於剛剛鬧騰過,便沒有再去叫起旅館的人,一直忍耐到第二天早上。 頭腦裡還是亂得很,沒有料到自己是生病了。一心想著初枝能夠平安無事,實在值得慶倖。枕頭都被她哭濕了。 旅館老闆娘覺得總是這樣瞞著阿島也不是個了局,於是便給花月飯館掛了電話,而對方卻說,初枝沒有回去。 花月那邊也大吃一驚,於是,又是打聽各種線索,又是派人去車站,忙亂之中,天已亮了,這時收到了有田的電報。 名月館的女老闆在電話中得知這一消息。 「東京,您說她去了東京?」 她感到十分意外。 「那是不是坐了上行的火車呢?奇怪呀!聽說買的是去長野的車票,如果是東京,方向也不對啊!」 「是啊,可是……」 「喂,您說是一個姓有田的人吧!」 「是的,是有田。您就這樣告訴老闆娘吧!」 「那,是一個什麼人?可靠嗎?」 「啊,我想我家老闆娘可能認識他。」 老闆娘不想讓阿島聽到這個電話,便壓低聲音說: 「我想最好不要馬上告訴她,從昨天夜裡發高燒,而且又特別疲倦……」 花月的女傭拿著耳機,好像跟身後的什麼人在商量。 「喂,是不是由我們這邊陪著醫生去接她。」 「啊,那倒不必了。不過,如果方便,請派位醫生來也好。」 「好的,我也過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家裡人都很擔心。」 「是啊,我不知道啊!一點都不清楚。」 名月館的老闆娘冷淡地說。 「是的,這樣驚動您,真是……一同去的客人,昨晚也住在您那邊嗎?」 「是的,他好像很早就到另一個房間休息去了。」 不消說,老闆娘已經估計到昨晚的那場風波是由矢島伯爵引起的,所以她總想打探點消息,但又覺得有點卑鄙,於是便作罷了。 關於花月飯館接受了矢島伯爵幫助的傳聞,也傳入名月館老闆娘的耳朵裡了。所以,如果解釋為阿島企圖將初枝交給伯爵照拂,初枝由於驚恐而逃了出去,這是最簡單的了。昨天晚上的阿島,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 但是,阿島不會選擇多年來一直關係密切的名月館作為幹那種事情的場所,而且是自己說希望初枝也能同來,將她邀請來的。 老闆娘告誡女傭們,絕對不許走露風聲。 然而,到了早晨,伯爵聽說初枝失蹤,阿島病了時,連他也神色大變。 在得知初枝的去向之前,他在房間裡悶悶不樂,默不作聲。 「真夠糊塗的,怎麼能把這種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他呢?」 老闆娘申斥著女傭,自己去了伯爵的房間,說初枝已經回長野去了。但她沒有提到東京來電報的事。 伯爵聽到後,立即獨自離開了旅館,臨行前留下一封信,並說: 「將它交給阿島。」 阿島也沒有出去送他。 旅館的老闆娘來到阿島的房間。 「我讓客人回去了,對吧?」 說著,摸了她那滾燙的額頭,但伯爵的信卻沒有拿給她看。 從長野來了一個年輕的女傭。 紅十字醫院的醫生稍後才到。 醫生說,高燒的原因雖然還不清楚,可能多半是由於精神受到刺激和過度疲勞引起的,只要安心靜養,估計不會有大問題。 當阿島得知初枝在東京的消息時,已經是事發後的第三天了。 「聽說是在一位有田先生家裡。」 「有田先生?在有田先生那兒?」 阿島在臥床上坐了起來。 「如果是有田那兒……」 初枝可能又在接受禮子的照顧。 那樣的初枝居然獨自去了東京,這對於阿島來說,簡直像做夢一樣。 身體還支撐不住,腦袋裡空空的,只覺得一陣陣地嗡嗡作響,阿島兩手支在身旁。 解開了頭髮,像病人似的束起來,頭頂上露出一條頭髮稀疏的縫兒。 旅館老闆娘好像頗有顧慮似的皺起眉頭。 「來信了呀,要不要給她看看?」 說著,對阿島的女傭使個眼色,便出去了。 一共有三封信,是初枝、有田和伯爵的。 讓您擔心,實在對不起。 請寄來衣服、錢,還有日常用的東西。 現在我穿的衣服是借有田先生妹妹的。 她是一位將要成為女子中學老師的小姐,對我非常熱情,她教我寫這封信,但我想早些寄出去,等不及了。 有田先生說,我最好先不回去,暫時留在東京。 我也是這麼想的。 關於這件事,有田將要寫信詳細告訴媽媽。 初枝像通常小孩子習字一樣,信寫得有點兒冷淡。 當她寫到這裡時,似乎不知該怎樣寫才好,塗改了幾次之後,又接著寫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來到了東京。 本來買的是去長野的車票,見到來的火車便糊裡糊塗地上去了,也不知是上行的,坐上車便睡著了。 在上野遇到有田先生,他帶我到他家裡來了。 媽媽,一切我都想開了。 這次來東京,也許是想向禮子小姐道過歉,然後就去死的,但是,現在我已經不想同任何人見面了。 真對不起媽媽。我特別害怕,嚇得不得了。 媽媽為我操了多少心啊!我是個雙目失明的孩子。 我要堅強起來,好好安慰媽媽。 我已經不哭了。請不要惦念我!媽媽也對禮子和正春死了心吧! 他們兩人說不定怎樣憎恨我哪! 按有田先生說的,我暫時留在這裡,可以嗎? 我不敢離家一步,只聽著有田先生的妹妹同我聊天。她叫朝子。 我將一切都忘記了,精神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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