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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正春是否將初枝的事開誠佈公地向家人談過了?對此,子爵家的氣氛又如何?阿島想從禮子那裡委婉地探聽出這些。但是,禮子卻不是這樣的對手。恰恰相反,倒是阿島覺得自己的內心深處都已被對方看透了。

  只是默默無語地對坐著,她的聰明伶俐就足以令人頭暈目眩了。

  阿島以她特有的不服輸的性格想說:

  「看來這孩子也曾嘗受過生活的辛酸,怪可憐的!」

  如果不是她那撩人的美貌,也許母女早已相認了。阿島暗自思忖著。

  「您哥哥真是可喜可賀。成績是那麼優秀,實在太棒了!」

  「嗯。」

  禮子冷冷地說。

  「初枝也非常高興。因為她眼睛過去一直看不見,所以表示高興的動作也顯得那麼可笑,像個孩子似的……」

  「真想她啊!為什麼不帶她一起來呢?初枝,她變了嗎?」

  「變了!」

  阿島十分肯定地說。

  「您哥哥什麼都沒有提到過嗎?」

  「哥哥那種人,關於女人的事他什麼都不懂。」

  「哎喲,那可是沒有的事!他的心可細了。」

  「我可不知道。怕不會是他的自私任性吧?」

  禮子冷漠地說。

  「發生什麼事情了吧?」

  「是的。」

  「告訴我!」

  然而,那是難以啟齒的。

  「請您去問您哥哥吧……」

  阿島的聲音在顫抖。

  「是嗎?」

  禮子並未顯得驚奇。

  「這麼說來,你就是為了這件事,從長野來東京的了?」

  「我並不是懷著十分堅定的信念,能夠明確地告訴您就是為了那件事來東京的。」

  「如果是那樣,你就更壞了。」

  「可是……」

  「方才突然接到你的電話,我當時就想,會不會是為了那種事情。」

  「對不起。為了這種事和小姐見面,無論從順序或道理來說都是不應該的。但是,一想到初枝將陷入可悲的境地,不知為什麼,我只是一心想見到小姐……」

  「討厭,別說了!有什麼可哭的,哭什麼?」

  強烈的憤怒湧上了禮子的心頭。

  「你說初枝變了,就是指這件事說的?」

  阿島點頭。

  一種肉體的羞恥感,突然使禮子透不過氣來。

  「壞母親,你真是一個壞母親!」

  「初枝還在梳著桃形頂髻麼?」

  「噢,那是,那是梳頭的女人們梳著玩的。」

  「看到初枝的來信,我心裡感到有些孤單寂寞。讓初枝留在店裡,我是反對的。因為,她眼睛剛剛複明,她所看到的一切,都不加分辨地認為都是美的。」

  「那……」

  阿島語塞了。

  「您這番話,對於初枝來說,實在不敢當。但是,她如果能同藝妓們多一些交往,我反而有時會感到輕鬆的。」

  「真煩人!我們不是已經約定把初枝交給我了嗎?你可要小心謹慎替我帶好她呀!」

  阿島這時才輕鬆地笑了。

  「原想早些去接初枝,但找不到可以安頓初枝的地方。有田那裡哥哥又不同意……」

  「可是,小姐很快也要舉行婚禮了嗎?還那麼關心初枝。」

  「舉行不舉行還不知道呢。」

  「您說什麼?」

  阿島抬起頭來,臉上不由得現出一副快活的神色。

  「聽說是一門很好的親事。」

  「全是胡說,你再說些真話好不好!」

  「到了我能夠說的時候,我會說的。」

  「我看你是有點毛病吧!我不想讓任何人為我的事操心。」

  「是。」

  「更重要的是你要照顧好初枝。我也希望讓初枝到東京來,可哥哥又是那副樣子,靠不住啊!」

  禮子說著瞥了阿島一眼。

  「你或許曾經是個壞母親吧?」

  阿島好像突然被擊中要害,臉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她在拼命地喊叫。

  阿島感到鞭子劈頭蓋腦地抽打在自己身上,但奇怪的是她心中卻覺得無比的舒暢。

  禮子好像懷疑是自己為正春和初枝撮合的,但卻無法辯解。說是阿島不在時,正春帶走了初枝,或者說初枝只是天真地隨他而去。現在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它只能使阿島更加難堪。

  阿島被禮子罵做是一個「壞母親」,這似乎不僅是對初枝而言,同時也包括禮子自己。阿島只是懷著一種令人心痛的快感默默地聽著。

  禮子懷著幾近憎惡的激憤,怒火中燒。

  「你把像初枝那樣一個孩子……你想把她怎麼樣?討厭,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禮子既不是譴責哥哥正春,又不是庇護初枝。她只是表現出一個被玷污了清白的女人的憤怒。

  「初枝竟會那樣……一個多麼嚴重的錯誤啊!」

  「可初枝也已是一個出色的女性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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