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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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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們活該!她父親死了,因此穿上喪服卻使這孩子顯得如此漂亮,絲毫沒有悲傷的樣子。」 阿島端起肩膀,心裡在這樣喊叫。 內心感到痛快,如同正以初枝的年輕生命為武器向芝野一家復仇一般。 「有什麼好為他們悲傷的!」 阿島挺起胸脯,抬頭望著初枝。興許是黑色和服更明顯地展現出了女人身體的成熟,也許是因為初枝那不同尋常的裝束才更加顯眼。 阿島對此也感到惶恐,但心裡總覺得不能示弱。 「行啦,坐下吧。」 「嗯。」 初枝摸索著,一把抓到母親的肩膀就說: 「穿上新和服,馬上就精神抖擻,媽媽您不穿穿?」 「嗯。」 兩個人就這樣闖去參加芝野的葬禮怎麼樣? 然而,眼前一浮現出芝野的小女兒在靈柩前低垂著紮著繃帶的腦袋,阿島馬上就洩氣了。 即使並非大不了的傷,阿島卻無法厚著臉皮若無其事地去面對。 那麼,像上次那樣讓初枝單獨去吧。 肯定會有人憐憫她,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到火葬場的。 即便初枝單獨一人,也要讓她去參加父親的葬禮的想法越來越強烈,阿島心靈的創傷又開始疼痛了。 倘若現在自己在此以死謝罪,讓初枝手執遺囑前往,芝野家的人也許會作出讓步,作為為芝野的死而悲傷的孩子之一來接納初枝的。 「初枝,別去看什麼戲了,跟媽一起演戲吧。」 初枝反問: 「演戲?」 「嗯。初枝穿著漂亮和服,不想做點事嗎?」 阿島淒慘地苦笑了一下,但是要演戲的情緒早已消失殆盡。 感到後脊樑骨陣陣發冷。讓初枝手執遺囑去參加芝野的葬禮,這想法未免太狂妄。乘她出門不在家,自己是否真能死掉呢?即使是異常簡單地自殺。想到這裡,阿島不禁感到恐懼起來。 宛如窺視自己生命的秘密,在那裡只看到一片空曠。 「危險!」 自己生命竟如此脆弱,令她不寒而慄。 難道自己已變得如此不頂用? 並非如此。阿島想起或糊裡糊塗地隨波逐流,或一時心血來潮選擇自盡的許多女人。 初枝從後背倚靠自己肩上的身體重量讓她覺得惟有這才無比珍貴,她一把緊緊地抓住初枝的手,動作粗野地把她抱上膝頭。 「很沉啊,初枝你……」 「要是像媽媽那樣發胖,可就麻煩啦。」 「我要是不這麼胖的話,怎麼能抱得起來初枝?她已經長大了。」 分什麼嫡子、私生子,這算什麼! 有的可參加父親的葬禮,有的不能參加,這又算什麼! 這只不過是人們人為製造的無聊慣例而已。 盲人也罷,視力正常的人也罷,又有多少差異? 即使她不能看見,但這世上所有的一切也都是為初枝而存在、與初枝的生命融為一體的。 活著便是一切。 猶如要擁抱那一切似的,阿島隔著喪服輕輕地拍著初枝那年輕充滿朝氣而溫暖的後背。 「癢癢的,媽媽。」 初枝哧哧地笑著扭動著身體。 就父親的葬禮的日子而言,那是不嚴肅的聲音。 「初枝,不玩點什麼有意思的?」 「模仿演戲?」 「好的。」 她想就模擬燒香吧。 「稍往後退退,坐到那兒。」 阿島站起身正準備自己也穿上喪服,這時,腦海裡又出現妾與私生子身著喪服在葬禮的日子裡自盡將會如何的妄想。 阿島把喪服放在膝頭上,朝芝野家的方向垂下頭。 於是她又感到胸口悶得慌。好像二十年來同甘共苦的女人的真情還是惟有以死才能體現似的。 「媽媽,幹什麼呢?」 「啊?」 阿島轉過頭去:「初枝不也來鞠個躬?」 「為什麼要鞠躬?」 「什麼為什麼……身穿這和服,顯得很嫻稚,所以想看看你鞠躬的樣子嘛。」 「是這樣?」 初枝老老實實地雙手觸地,微微一笑。 接著抬起頭,馬上就伸出手去,觸摸到了母親的臉頰。 「啊,媽媽您在流淚吧?」 翌日早晨,阿島帶著初枝去給芝野上墳。 初枝聞到了令人倍感親切的落葉的氣息。 大概某處正在焚燒堆掃在一起的枯葉,傳來了燒火的聲音。 初枝情不自禁地想起故鄉蘋果園的家。 「是霧嗎?」 「不。清晨大概起煙靄了。有點潮濕。」 阿島仰視著天空說,「不過,太陽已照到了五重塔的上方。」 初枝也仰起頭。好像有五六隻鴿子般大小的鳥從寒冷的展空掠過。 她們站在穀中的墓地芝野家的墳前。 芝野搬到東京住以後才遷的墳,因此墳前的石碑還不太舊。 初枝的手一觸摸,指尖就被露水沾濕了。 為了避諱見人,阿島才一大早就出來。 初枝聞到了花香,在花前蹲下身來。 「啊,有這麼多,新鮮的花……」 初枝用手摸著摸著,手指尖不由得顫抖起來。 「媽媽,爸爸的葬禮是昨天吧?」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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