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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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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兒的叫嚷聲當然也傳進了初枝耳中。 初枝已想回去了。她懷著在漆黑中行走的心情,宛如被噩夢中的人們所包圍,劫持著前往遠方一般。 盲人的直覺已疲憊不堪,她絲毫不知正跟何人在一起行走,心中只清晰地看到一張死人的臉。 那冰涼的觸覺仍留在掌中,她也並不認為那是父親,她的心似乎漸漸地凍僵了。 她連自己也弄不明白為何會那樣不顧一切地去尋找父親的遺體。手掌中鮮明地留著的只是與其是愛情不如說是近乎恐怖的印象。 那是初枝的手第一次觸摸死人。 「臺階。」 司機站下,蹲下身子從襪子上輕輕地握住初枝那不同尋常的不穩的腳,把它移到臺階上。 那裡就是太平間。位於醫院的隱蔽處,這座樹陰下的建築物裡充溢著類似殯儀館的陰森。 進入走廊的第一個房間一看,白牆四周的房間正中只有一個放置屍體的檯子。 在這裡入殮不如早點回家,因此有的人去約靈柩車,有的人去取留在病房裡的東西,芝野夫人有點難以啟齒地問: 「就這樣離開醫院可以嗎?」 「付錢嗎?那事待以後再辦吧。都死了人了。」有人這樣回答。 夫人的雙眼不知該往何處看,便垂下了頭。 「你,呆乎乎地站在這裡幹什麼?」 小女兒堵到初枝面前。 「你算什麼人?」 初枝驚訝地皺起眉頭。 「芝野君、芝野君。」 有人在入口處呼喊。 「啊,有田。」 長子來到走廊上。 有田難以進入室內,就在門口對芝野的遺體鞠了一躬,向芝野的兒子表示哀悼: 「我是到研究室聽說你父親病情惡化的。往醫院打過電話,於是才知道剛才……」 「是嗎,不過早就不抱什麼希望了。說大概是肺癌。」 「要不要解剖一下看看。」 「不用。」 長子吃驚地抬頭望著有田。 他覺得在此無法談話,便向走廊盡頭走去。有田跟在他的後面,像是要結束談話似的說: 「聽說主管的醫生叫加川。是我有些熟識的人。有什麼事我可以向他轉達。」 「哦。」 剩下跟醫院有關的事就惟有付款了。有田大概是擔心此事,現在他深切地感受到有田的真誠親切。 太平間並排大概有五六個房間,無論哪個房間門都緊鎖著。 長子把臂肘倚在走廊的窗框上,木然地眺望著樹陰。 小女兒見有田來了,氣勢有所收斂,但仍轉過身逼問初枝: 「你是誰?」 初枝根本不側身,瞪著一雙大眼睛。 「你給我回去!」她對著初枝的耳朵吼著說: 「你是瞎子還是啞巴、聾子?」 充滿仇恨的肌體的火焰在燃燒。初枝真想看清對方的面目,她的眼睛不停地眨巴。 「裝什麼傻!你,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闖進病房。而且,不吭一聲地上來就對爸爸亂抓亂摸,實在令人作嘔。快給我回去!聽見沒有?」 「爸爸……是我的爸爸。」 「唉,太討厭了。你臉皮太厚啦!」。 小女兒一籌莫展,她憤怒地拽住初枝的袖口。 這時,小女兒突然被人一把拽住領口,刹那間被硬拖到了走廊上。 瘋狂的力氣加上神速的動作,小女兒喉嚨被自己的衣領死死卡住,發不出聲來,兩隻胳膊在亂舞。 拖她的人是阿島。 阿島來到太平間的入口處,見到初枝受侮辱便氣得頭腦發昏拼命撲上前去。 誰都來不及阻攔,只是一瞬間的事。阿島拖著小女兒一步步後退時,一腳踩空臺階,突然摔倒。 小女兒同時摔倒壓在阿島身上。 阿島恰如倒吊在石臺階上一般,石頭棱角把她的後背骨懂得生痛,她的頭碰撞在石臺階下的地面上。 她木木地感到頭昏眼花,用麻痹的手整整淩亂的下襟。 壓在她身上的小女兒想用手支撐在阿島的胸部上站起來,一瞬間,發覺撐的是阿島的身體,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不容分說地邊罵邊亂揍阿島。 阿島臉部挨揍,起初還有一種莫名的快感,但很快心頭便湧上一股兇殘的憤怒。 她一把抓住小女兒的頭髮,突然將她推倒,歇斯底里地對她猛揍。 小女兒悲痛地喊了起來,猶如撕破了嗓子一般。阿島的拳頭緊攥著一個小石塊。 「媽媽,媽媽!」 初枝喊了兩聲突然倒下了。 拉開兇暴的阿島一看,小女兒已筋疲力盡一動不動了。 「夏子、夏子,要挺住!」 芝野夫人抱起小女兒搖晃著她的頭,手上粘滿了血,她喊道:「啊!血,血!」小女兒的腳從她手上滑下來。 「夏子、夏子!」她把小女兒抱在胸前喊: 「叫醫生、快叫醫生……傷得很重。叫醫生!」 「還是直接抱夏子去,快!」 長子欲抱妹妹走,沒料到竟如此沉。 有人伸手幫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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