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川端康成 > 千隻鶴 | 上頁 下頁 |
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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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幾乎沒有……雖然也不是絕對沒有……婚禮儀式一般都在秋季或是……」 文子不知怎的,潤濕了的眼眶裡又湧出了新的淚珠。她凝視著滴落在膝上的淚痕。 「但是,栗本師傅為什麼要說這種謊言呢?」 「我還真的受騙了。」 菊治也這麼說。 可是,這件事為什麼會使文子落淚呢? 至少,在這裡可以確認,文子結婚是謊言。 說不定,雪子真的是結婚了,所以現在近子很可能是為了使文子疏遠菊治而說文子也結婚了的吧。菊治作了這樣的猜想。 然而,光憑這樣的猜想還是說服不了自己。菊治仍然覺得,說雪子結婚了,似乎也是謊言。 「總之,雪子小姐結婚的事,究竟是真還是假,在未弄清之前,還不能斷定栗本是不是在惡作劇。」 「惡作劇……」 「嗨,就當她是惡作劇吧。」 「可是,如果我今天不給您掛電話,我不就成了已經結婚的人了嗎。 這真是個殘酷的惡作劇。」 女傭又來招呼菊治。 菊治拿著一封信從裡面走了出來,說:「文子小姐的信送到了。沒貼郵票的………」 菊治剛要輕鬆地拆開這封信。 「不,不。請不要看……」 「為什麼?」 「不願意嘛,請還給我。」 文子說著膝行過去,想從菊治手裡把信奪過來。 「還給我嘛。」 菊治突然把手藏到背後。 這瞬間,文子的左手一下子按在菊治的膝上。她想用右手把信搶過來。左手和右手的動作不協調,身體失去了平衡。 她趕緊用左手向後支撐著自己,險些倒在菊治的身上,可是她仍想用右手去夠菊治背後的信,於是她儘量將右手向前伸。 身子向右一扭,側臉差點落在菊治的懷裡。文子輕柔地把臉閃開。連按在菊治膝上的左手,也只是輕柔地觸了一下而已。 這輕柔的一觸又怎能支撐得住她那先往右扭又向前倒的上半身呢。 菊治眼看著文子的身子搖搖晃晃地壓將過來,渾身肌肉繃緊,但卻為文子那意外輕柔的軀體幾乎失控而喊出聲來。他強烈地感受到她是個女人,也感受到了文子的母親太田夫人。 文子是在哪個瞬間把身子閃開的呢?又在哪裡無力鬆軟下來的呢?這簡直是一股不可名狀的溫柔。仿佛是女人的一種本能的奧秘。菊治本以為文子的身體會沉重地壓將過來,卻不料文子只是接觸了一下,就恍如一陣溫馨的芬芳飄然而過。 那香味好濃郁。夏季裡,從早到晚在班上工作的女性的體嗅總會變得濃烈起來的。菊治感受到文子的芳香,仿佛也感受到太田夫人的香味。那是太田夫人擁抱時的香味。 「唉呀,請還給我。」 菊治沒有執拗。 「我把它撕了。」 文子轉向一邊,將自己的信撕得粉碎。汗水濡濕了她的脖頸和裸露的胳膊。 文子剛才險些倒下卻又硬把身子閃開,那時臉色刷白,待坐正後,才滿臉緋紅,似乎就在這個時候出的汗。 從附近飯館叫來的晚飯,總是老一套的菜肴,食而無味。 女傭按往常慣例,在菊治面前擺上了那只志野陶的筒狀茶碗。 菊治突然發現,可文子早已看在眼裡。 「喲,那只茶碗,您用著呢?」 「是。」 「真糟糕。」 文子的聲調沒有菊治那麼羞澀。 「送您這件東西,我真後悔。我在信裡也提到這件事。」 「提到什麼?……」 「沒什麼,只是表示一下歉意,送給您這麼一件太沒價值的東西……」 「這可不是沒有價值的東西啊。」 「又不是什麼上乘的志野陶。家母甚至把它當作平日用的茶杯呢。」 「我雖然不在行,但是,它不是挺好的志野陶嗎?」 菊治說著將筒狀茶碗端在手上觀賞。 「可是,比這更好的志野陶多著呢。您用了它,也許又會想起別的茶碗,而覺得別的志野陶更好……」 「我們家好象沒有這種志野陶小茶碗。」 「即使府上沒有,別處也能見到的呀。您用它時,假使又想起別的茶碗,而覺得別的志野陶更好的話,家母和我都會感到很悲哀的啊。」 菊治唔地一聲,倒抽了一口氣,卻又說:「我已經逐漸與茶道絕緣,也不會再看什麼別的茶碗了。」 「可是,總難免會有機會看到的呀。何況過去您也見過比這個更好的志野陶。」 「照你這麼說,只能把最好的東西送人羅?」 「是呀。」 文子說著乾脆地抬起頭來直視菊治,又說:「我是這樣想的。信裡還說請您把它摔碎扔掉羅。」 「摔碎?把它扔掉?」 菊治面對文子步步進逼的姿態,支吾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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