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川端康成 > 千隻鶴 | 上頁 下頁 |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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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說著把稍長的脖頸伸得更長了。 「現在瘦了,好卡。」 「恐怕不忍心留下小姐去死吧。」 「不,照這樣下去,終歸也會累死的。文子的事就拜託菊治少爺了。」 「你是說小姐和你一樣吧。」 夫人放心地睜開了眼睛。 菊治為自己的話大吃一驚。簡直是意想不到的話。 不知夫人是怎樣理解的。 「瞧!脈搏這麼亂……活不長了。」 夫人說著握住菊治的手,按在乳房下。 也許菊治的話使她震驚才心臟悸動的吧。 「菊治少爺多大了?」 菊治沒有回答。 「不到三十吧?真糟糕,實在是個可悲的女人!我確實不知道。」 夫人支起一隻胳膊,斜斜地坐著,彎曲著雙腿。 菊治坐好。 「我呀,不是為玷污菊治少爺與雪子小姐的婚事才來的。 不過,已經無法挽回了。」 「我並沒有決定要結婚。既然你那麼說,我覺得這是你替我把我的過去洗刷乾淨了。」 「是嗎?」 「就說當媒人的栗本吧,她是家父的女人。那女人要擴散過去的孽債。你是家父最後的女人,我覺得家父也很幸福。」 「你還是與雪子小姐早點結婚吧。」 「這是我的自由。」 夫人頓覺眼前一片模糊,她望著菊治,臉頰發青,扶著額頭。 「我覺得頭暈眼花。」 夫人說她無論如何也要回家,菊治就叫了車子,自己也坐了上去。 夫人閉著雙眼,靠在車廂的一角。看來她那無依靠的不安姿態,似乎有生命的危險。菊治沒有進夫人的家。下車時,夫人從菊治的掌心裡抽出冰涼的手指,她的身影一溜煙似地消失了。 當天深夜兩點左右,文子掛來了電話。 「三谷少爺嗎?家母剛才……」 話說到這兒就中斷了,但接著很清楚地說:「辭世了。」 「啊?令堂怎麼了?」 「過世了。是心臟麻痹致死的。近來她服了很多安眠藥。」 菊治沉默不語。 「所以……我想拜託三谷少爺一件事。」 「說吧。」 「如果三谷少爺有位相熟的大夫,可能的話,請您陪他來一趟好嗎?」 「大夫?是大夫嗎?很急吧?」 菊治大吃一驚,還沒請大夫嗎?忽地明白過來了。 夫人自殺了。為了掩飾此事,文子才拜託菊治的。 「我知道了。」 「拜託您了。」 文子肯定經過深思熟慮,才給菊治掛來電話的。所以她才用鄭重其事的口吻,只講了要辦的事吧。 菊治坐在電話機旁,閉上了雙眼。 在北鐮倉的旅館裡,與太田遺孀共度一宿,歸途中在電車上看到的夕陽,忽然浮現在菊治的腦海裡。 那是池上本門寺森林的夕陽。 通紅的夕陽,恍如從森林的樹梢掠過。 森林在晚霞的映襯下,浮現出一片黑。 掠過樹梢的夕陽,也刺痛了疲憊的眼睛,菊治閉上了雙眼。 這時,菊治驀地覺得稻村小姐包袱皮上的千隻鶴,就在眼睛裡殘存的晚霞中飛舞。 志野彩陶一菊治去太田家,是在給太田夫人做過頭七的翌日。 菊治本打算提前下班,因為等公司下班後再去就傍黑了。 可是,他剛要走,又躊躇不決,心神不定,直到天已擦黑,都未能成行。 文子來到大門口。 「呀!」 文子雙手扶地施禮,就勢抬頭望瞭望菊治。她的雙手像是支撐著她那顫抖的肩膀。 「感謝您昨天送來的鮮花。」 「不客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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