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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禦木和妻子商量是現在立刻還上三百五十萬元呢,還是自己還二百萬元左右,其餘的讓好太郎和他朋友攤派賠償負擔呢?

  「那可該你全額賠償喲。」順子毫不含糊地回答,讓禦木稍微有些意外,可看看順子那樣子,似乎對禦木的問話感到意外。

  「那不是人家放在你這裡的嗎?」

  「明天你趕快給三枝子做個存摺吧。不用三枝子原來的銀行,用我們的銀行也可以。」

  「一樣的。」

  順子低下頭,膝蓋上握著兩手。

  「給父親大人添了大麻煩了。」

  第二天,順子去了銀行。

  當禦木把新的存摺交給三枝子時,她死活不肯收下。

  「那就存在幹爸爸這裡吧。」三枝子堅持著。上一次三枝子的存摺同這回的存摺,存的一方與被存的一方心情都大不一樣了,爭論還在繼續著:

  「又要給你用掉嘍。」禦木說。

  「是幹爸爸的錢嘛。」

  「下回我可要用了。」

  「好太郎和他朋友說,一點一點地還給我的嘛。我覺得這樣也可以的呀。真有什麼急著用錢的時候,我會向幹爸爸開口的嘛。」

  「你不置備嫁妝?……」說著,禦木像想起什麼似的,「這可是三枝子小姐必須得準備的呀……笹原的遺產呀。好太郎的粗心大意告訴你母親了嗎?」

  「這種事情不告訴她。即使不是這樣從母親那兒分到錢,也隨它去了。打那以後我可沒和母親見過面,也沒給她寫信。」

  「打那以後,指從你母親的婚禮開始嗎?」

  「是的。」

  結果,禦木當著三枝子的面,把存摺放進書房的文件櫃裡去:「那就先放在這個櫃子裡囉。」

  「好吧。好太郎是聽了我的話才去做的,實在我也不好,想多弄些利息。」

  當場事兒都辦完了,好太郎的粗心大意,讓禦木給擦屁股,弄得三枝子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那也是當然的囉。特別對女人順子與芳子,三枝子像是很尷尬。三枝子一開頭就沒有準備在這家裡長住下去。

  順子對於賠償態度鮮明,讓禦木感到意外。所以,三枝子沒看出她有什麼不自在。可是,芳子對丈夫的不謹慎,在三枝子和禦木面前,一副不能不感到羞愧的樣子。要說羞愧,比起從別處來的芳子,好太郎的父母禦木和順子更該感到羞愧,可老實巴交的媳婦芳子也許覺得自己愧對三枝子和公公,這也讓三枝子感到了為難。

  這兩個人不意在走廊上碰到了,不禁「啊」地叫了一聲站住了。在不寬敞的房子裡,到哪裡鼻子眼睛都碰在一起,照例不該說「啊」的。比芳子更莫名其妙的是女傭人千代子。也許千代子站著聽見了,也許她細心打聽到了,她對三枝子表現出露骨的敵意。

  「千代把三枝子的鞋拿去讓小狗咬呢。」彌生一臉不高興地對禦木說,「隔壁鄰居家的狗常到咱們院子裡來。」

  「有這回事?」

  「三枝子洗了曬著的鞋,千代把它提到狗鼻子前,我看到她讓狗咬那鞋子呢。」

  「嗨。」

  「上回三枝子的飯碗打碎了,說不定是千代洗碗時故意掉到地上去的吧。」

  這種小惡作劇禦木可不會去注意,可千代子瞧著三枝子的那張臉上,一眼便能看出憎惡的表情。三枝子不是這家的人,她很少差幹代子做什麼;禦木也注意到了,三枝子偶然叫聲千代子,她也是無精打采地應一聲。

  「爸爸,我偶然撞見了讓人討厭的東西。」

  「什麼?」

  「千代朋友來的信。我沒打算看,可她大概是要我看吧,兩三天來,一直把信攤在廚房的切菜桌上。我偷偷地看了一眼,真令人作嘔。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喲。一個可怕的人。」

  「信上寫了些什麼?」

  「像是千代戀著哥哥,苦得要命,給朋友寫了封信似的。」

  「是說好太郎嗎?」

  「是我哥哥呀。朋友寫信給千代來表示同情呢。」

  禦木仔細想了下好太郎和千代子平時的表現,沒有看出什麼苗頭嘛。只是曾經聽到過一次,芳子討厭千代子從女傭房裡的高窗往好太郎夫婦房裡張望的事。

  「是她的妄想吧。她讓那種妄想迷住了吧。」

  「嗯。」

  禦木覺得,往好太郎屋子裡張望,也許正是因為姑娘具有產生這種妄想性質的緣故吧。

  「真不知女孩子在想些什麼。」

  「有這種女孩子的嘛。爸爸,還是讓她走的好吧。心理健康的和心理病態的在一起,看起來往往是健康的一方失敗的。現在不就是這樣的社會嗎?」

  「我可不那麼看。」不會寫現代病的小說家禦木否定地說。

  可是,啟一也好,千代子也好,有病的傢伙都跑來這個家庭蹭飯吃似的。而且,還是三枝子比千代子先搬出去。

  好太郎受三枝子之托,像是把她介紹進自己公司的秘書科了。搬到新住處時,三枝子把一半的行李留在彌生這裡。彌生寂寞得垂頭喪氣,不僅到三枝子那兒去過夜,還說自己也想住到那屋裡去。她常常在星期六,老是去公司裡彎一彎,和好太郎一起把三枝子帶回家來。

  「彌生一來就讓我請吃晚飯,請不起喲。」好太郎說。

  「三枝子在我們家呆不下去,不是哥哥的不好嗎?」

  「再便宜的飯也不行呀。我還欠著三枝子的呀,為了她,我盡可能不亂花錢,就是這一點也是還給她的好哇。」

  「可是你去三枝子房子裡看過嗎?」

  「去看過了。」

  「你不覺得她可憐嗎?」

  「在公司裡幹的女孩子,沒有人像那樣裝飾屋子的。她穿的衣服也時髦呀。」

  「公司裡的人都說她好看嗎?」

  「是啊。」

  兄妹倆也有過這樣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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