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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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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子把手伸進達男的被窩,摸摸他的肚子。 剛一碰他的肚子他就喊疼,就像燙了他一般,趕緊躲開。 跟在明子後面的花子吃了一驚。花子似乎根本不知道達男得了病。 「小哥哥肚子疼,你爸爸特別關心他呀!」 儘管明子詳細告訴她,可是花子不可能聽得見。所以她就抓起她的手讓她摸達男的額頭。 花子把手抽回來,不知道她怎麼想的,立刻哇地一聲哭了。 是因為討厭達男那張沁著粘乎乎油汗的臉,心裡很不痛快呢,還是看到達男的痛苦而懷有同情呢…… 「啊,對不起!」 明子連忙摟住花子的肩膀,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醫生進來了。 一位的的確確像一位鄉村醫生的老人,慢慢地撫摸達男的腹部,扭頭對明子說: 「登了一次山,是吧?在山上的時候肚子沒有著涼過麼?」 「啊,難說呢。」 「吃沒吃不該吃的東西?」 「吃過栗子。」 「栗子?」 「是。離開東京時從車站小賣部買了一袋子袋裝栗子,我弟弟特喜歡吃栗子,他一個人就把它吃光了。」 「一邊上山一邊吃的?」 「對!」 「所以嘛,就引起胃痙攣來啦。人在疲勞的時候,毫不在意隨心所欲地吃了不易消化的東西造成的。他從前得過胃痙攣麼?」 「沒有。」 「打針。我想這就基本上控制住。」 「這樣……能馬上坐火車回去麼?」 「今晚上?只要止住疼了,要想回去不是辦不到的,不過,有些勉強啊。再沒有比讓他躺兩三天以後再走好啦。」 醫生這麼說著便看了看花子的父親。 花子的母親表示,她家一點兒也不感到不方便,可以住下來直到徹底好了。 「對,既然幫忙就幫到底。當然不能讓病人坐上火車往回走啦。」 花子父親這麼說。 醫生打完針就回去了。 花子的父親又去了車站。 「可真遺憾,達男就只好絕食啦。」 花子母親笑著說了這話便到廚房做晚飯去了。 達男喊了一聲「姐姐!」他說: 「立刻就不疼了,肚子也軟乎了。」 「是麼,那可太好了。我一直提心吊膽哪。」 「我以為已經完全好啦,我們往回走吧。大概還有火車吧?」 「火車倒是有……」 「在這種地方接受別人關照,不合適吧。」 「啊,在這種地方的說法不禮貌。人家對我們難道不是很親切麼?」 「我倒不是壞意思。可我確實不願意睡在陌生的人家。」 「達男。花子就是這家的呀。」 明子的意思是花子和我們還是很熟的。但是達男卻根本沒把她當回事。 「什麼也聽不見,又聾又啞。」 「達男!」 達男望著花子: 「花子,你聽不見吧?呶,聽不見吧?」 「你這樣可真不好!」 明子真擔心她聽得見。但達男不當回事,仍然笑著說: 「花子,你過來,花子!」 邊說邊向她招手。 「你看怎樣?還是聽不見吧?眼睛也看不見哪!」 「你!」 明子那秀麗的眉毛一揚,狠狠地瞪了一下達男。 那意思是說,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弟弟。 「你別亂開玩笑吧!怪可憐的。」 「我這可不是亂開玩笑。我只是試試她能不能聽見」 「你這麼幹就表明你殘忍!」 「哼,你不理解我。」 達男仰頭看著天花板。 「你沒想到她挺可憐麼?」 「想到啦!」 「既然想到啦就該憐情她才對!」 「幹嘛像摸摸疥子那麼百倍小心。」 「小心?別淨找歪理兒啦。達男,你有些張狂。你剛才還肚子疼得直哭哪。」 「我那不是哭,是笑哪。」 「純粹是死不認輸!」 「真的呀,疼得太厲害,顧得上哭麼?疼得簡直可笑。」 明子聽著也樂了。達男把頭從枕頭上抬起來說: 「花子,剛才你使勁兒捶我的腦袋啦。現在我的肚子已經好啦,我決不輸給你。你還不發脾氣麼?」 說著,對她作個怪樣。 明子已經看夠了弟弟那套惡作劇,仿佛為保護花子而坐在她的前面說: 「真討厭!你可不是以前的達男了。他老是跟我作對,心眼壞透了。」 「所以,那孩子發起脾氣來確實不得了。」 「達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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