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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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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說話呐,你真快活啊。」 水野皺起眉頭,望瞭望銀平。 「唉呀,不要掛著一副討厭我的面孔嘛。在這兒坐下來談談吧。如果有人得到幸福,我就羡慕他的幸福。我就是這種人。」 水野背向他正要走開,銀平就說: 「喂,別逃跑呀。我不是說坐下來談談嗎?」 水野轉過身來說: 「我才不逃跑呢。我跟你沒事。」 「你搞錯了,你以為我是想敲竹槓嗎?來,請坐下來。」 水野仍站立不動。 「我覺得你的情人很漂亮。這不行嗎?真是美麗的姑娘啊。你太幸福了。」 「那又怎麼樣?」 「我想同幸福的人談談。說實在的,那姑娘實在太漂亮,我尾隨她來了。她原來是同你幽會,我大吃一驚。」 水野也驚愕地望瞭望銀平,剛想往對面走去,銀平從後面把手搭在他肩上,說: 「來,咱們談談吧。」 水野猛推了一下銀平。 「混蛋!」 銀平從土堤上滾落下去,倒在下面的柏油馬路上,右肩膀異常的痛。在柏油馬路上盤腿坐了一會兒,用手按著肩膀,站起身來。他爬上土堤,對方已渺無蹤影。銀平胸部難受。喘著粗氣坐了下來,又突然趴了下去。 少女回去之後,銀平為什麼要接近學生,同學生搭話呢?他自己也覺得不可理解。他一邊打口哨一邊走去,恐怕是沒有惡意的。看樣子他是真心實意地想談談那學生和少女的美。假如那學生採取誠摯的態度,他可能會把學生還沒發現的少女的美,告訴學生。可是他卻表現得令人有點討厭。 「你真快活啊。」銀平貿然冒出這句話,實在是太笨拙了。其實可以說點別的事。儘管如此,卻被學生推撞滾落下去了。他感到自己已無力氣,身體著實衰弱。真想痛哭一場啊。他一隻手抓住嫩草,一隻手撫摩疼痛的肩膀,桃紅色的晚霞朦朦朧朧地映入了眯縫的眼睛。 從明天起,那少女不會再牽著狗出現在這坡道上了吧。不,說不定到明天學生還不能同少女聯繫上,她明天還可能登上這林立銀杏街村的坡道來吧。可是,學生已經認得自己,自己已不能在這坡道上或在土堤上了。銀平掃視了土堤一圈,也沒有找著一處藏身之地。身穿白色襯衫,卷起褲邊露出了紅色格子的少女的姿影,從銀平的腦際迅速地消逝了。桃紅色的天空,把銀平的頭都染紅了。 「久子,久子。」銀平用嗓眼裡發出的嘶啞聲音,呼喚著玉木久子的名字。 他乘上出租車去同久子會面,不是在靄靄晚霞的時辰,而是在下午三點鐘左右。鎮上的天空燃燒著淡淡的霞紅。透過車窗玻璃,眼前的市鎮一片淺藍的顏色。從落下的駕駛席前的遮陽玻璃看見的天空,是不同的顏色。銀平便向司機的肩膀探過身去問道: 「天空是不是呈現一片淡淡的霞紅色?」 「是啊。」司機用無所謂的口吻答道。 「是染上了霞紅嗎?什麼原因呢?莫不是我眼睛的關係?」 「不是眼睛的關係。」 銀平仍然探著身子,聞到了司機舊工服的氣味。 打那以後,銀平每次乘出租汽車,都自然而然地感到眼前是一片淡淡的桃紅色世界和淡淡的藍色世界。透過車窗看到的是淺藍色。相形之下,從落下的駕駛席前擋陽玻璃看見的,卻成了桃紅色。他本以為僅此而已,不料實際上天空。市鎮房屋的牆壁、馬路連街村的樹幹也出乎意料地都抹上了桃紅色。銀平不能相信了。春秋兩季裡,一般行車多是關閉客席的車窗,而打開駕駛席的窗口。銀平的身份不是到哪兒都能乘小汽車的,不過每次乘車,這種感覺總重複出現。 於是,銀平形成一種習慣的想法:司機的世界是溫暖的桃紅色,客人的世界則是冰冷的淺藍色。客人就是銀平本身。當然,通過玻璃的顏色看到的世界,是清明澄澈的。東京的天空或是街道,都凝聚著灰塵。也許是淺桃紅色的吧。銀平常常從坐席上探出身子,將雙肘支在司機身後的靠背上,凝望著桃紅色的世界,混濁空氣的溫熱使他的心情煩躁起來。 「喂,老兄!」銀平真想把司機揪住。這可能是要對某種東西的反抗或挑戰的苗頭吧。假使把司機揪住,他也就快要成為狂人了。銀平迫近司機後面,即使露出咄咄逼人的神色,市鎮和天空似乎也都是桃紅色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是不構成對司機的任何威脅的。 另外,也沒有什麼可威脅的吧。銀平通過出租汽車的窗玻璃的光怪陸離,第一次分辨出淡桃紅色的世界和淺藍色的世界,那是在去會見久子的路上。而他向司機的肩膀探過身去,那是會見久子的姿勢。在這種出租汽車上,銀平總是想起了久子。從司機的舊工服發出的氣味,不久便引來了久子藍嘩嘰服的香味,爾後從哪個司機身上都感受到久子的氣味。即使司機穿上新工服也是一樣,沒有變化。 第一次把天空看成桃紅色的時候,銀平已被學校革職,久子也已轉校,兩人背人耳目悄悄地幽會了。銀平擔心事情會演變成後來的這個樣子,曾悄悄對久子說: 「可不能跟恩田談啊。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的秘密……」 久子好像是在秘密的場所裡,臉頰染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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