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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第三章 撒謊的妹妹

  直美和清子倆開始著手一件龐大的工程:把英子寫在一冊厚厚筆記本上的日記一絲不苟地謄寫到稿箋紙上,然後再罩上一層漂亮的羅紗紙封皮,最後用藍色的彩帶綴訂成一本書。

  她們來到了山坡上那片被叫做「姐姐的椅子」的花地裡,絞盡腦汁思量再三,最終把這本書命名為《花的日記》。

  漸漸地紫色的花兒全部競相怒放了,灌木叢中的山茶花開始「啪噠啪噠」地凋落在鋪滿青草的地面上。

  (英子的日記)

  四月×日

  陰天,早晚很冷。於是在校服裡又紮上了腰圍子。

  今天上《聖經》課時,發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儘管我還不知道信仰為何物,但聽著聽著《聖經》的講義,內心中竟不由自主地湧起了一種感激之情。如果說多虧了失去母親的悲哀才讓我的心靈變得更加深摯,依靠對直美的呵護才忘卻了我自身的悲慟,從而得以堅強地生活過來,那麼,這一切或許也是對我的一種「考驗」吧。

  上帝為了考驗軟弱的我,而將這些悲哀與不幸賜給了我。從今以後,不幸與災厄每降臨一次,我都會磨練得日臻堅強吧。

  一想到這兒,我不禁感到自己其實是一個能夠信奉上帝的人。

  我之所以能贏得這種心境,或許也應該歸功於遠在「天國」的母親的悉心指引吧。

  請將幸福之光照耀在父親和直美身上吧。

  四月×日

  五月已經迫在眉睫。在這種時節裡,樹木的美麗盡在不言之中,就像剛剛洗濯一新似地一塵不染,熠熠閃光。沒有下雨。到處是輪廓清晰的影子。

  比往常更早到達了學校。

  梧桐樹萌生出柔嫩的新芽,讓人看了禁不住垂涎三尺。大家圍在梧桐樹的四周,玩著「捉鬼」遊戲。

  就在我不顧一切地來回奔跑時,荊棘掛破了我的裙裾,剮開了一個偌大的窟窿。

  今天沒有裁縫課,所以,班上的同學誰也沒有帶針線來。這下這可真是束手無策了,正尋思著一個人悄悄溜回教室裡去時,一個高年級的同學跑了過來,說道:

  「來,我替你縫上吧。」

  怎麼辦呢?我害臊得一句話也沒有回答上來。

  儘管對方是出於好意,可被人看到自己的那種醜態,不免好生討厭。

  那個人就是像是在推搡著磨磨蹭蹭的我一般,向前走去了。

  「喂,我這就去教室裡拿針線來,你等一會兒吧。」

  「可是……」

  「那怎麼行呢?我可不願看見你的裙子就那麼一直破個口子……」

  她一副早就認識我的口吻。

  我只好蜷縮在校舍的入口處等著。不一會兒她就回來了,動作麻利地給我縫好了裙子上的窟窿。

  「回家以後,再讓你母親重新縫過吧!現在只是臨時救救急而已。」

  呆若木雞的我不由得點了點頭。就在我低下頭的那一瞬間,我看見她正跪下來蹲在我的腳邊。

  她稍稍掀起我的裙裾,用潔白的牙齒咬斷了線頭。

  「哇!」

  我不勝惶恐,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你幹嗎?」

  驀然間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一想到自己回家以後也不會有母親在,而此刻卻受到了一個陌生人的如此善待,心中反倒平添了幾分悲涼「你怎麼了?」她有些詫異地打量著我。

  我使勁地搖著頭。

  她一動也不動地擁抱著我,好一陣子都噤口不語。

  「不要驚訝。我嘛,就是給你寫過信的那個人……」

  儘管她叫我「不要驚訝」,可我還是禁不住目瞪口呆。

  「哦,原來就是她呀,我那夢寐以求的姐姐……」

  我的臉漲得通紅,不由得向她行了個禮。她也笑了。

  「那我們就成朋友吧……不過,可別又剮破了衣服喲。要是給荊棘紮著了,可不是好玩的。」

  我欣喜如狂,恨不得把這件事告訴班裡的夥伴們,但每當話到喉頭,我又把它吞了回去,只是微笑著一言不發。

  五月×日

  雨過天晴,陽光燦爛。

  草坪閃閃發光,恍如藍色的寶石。

  3年級的學生們在整理花壇。我的信子姐姐也在裡面除草。據說她是種花的能手,怪不得她本人也美麗如花朵。

  早晨,走進教室時,趁著走廊上的嘈雜,她把一封信悄悄塞進了我的口袋裡。

  信子姐姐總是用那種粉紅色的日本信封。字寫得娟秀工整,畫也畫得不同凡響(據說她的畫還在去年的展覽會上得了獎呐)。而我在給她寫回信時,常常寫了又劃掉,劃掉又重寫,白白浪費了不少信紙,可是,不管我浪費掉多少信紙。我的字也還是蹩腳得很。

  今天是我值日,所以能夠和信子姐姐一起放學回家。

  我們倆一走出校門,就與地理課的上田老師邂逅了。

  她只是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看我們,便匆忙地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了。那一片刻,我的心撲通直跳。

  「明天我給你帶一張漂亮的書簽來。我做的盡是花的書簽呐。」

  姐姐又向我許下了第二天的願望。

  我學會了等待明天。

  每天早晨去學校成了我的一大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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