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川端康成 > 花的日記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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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一下子跳到了下面的小路上,如癡如醉地採擷著紫羅蘭花。 「即使采回去插在花瓶裡,也是會短命的……還不如每天都到這裡來觀賞新開的鮮花呐。這樣才更善良更妥當吧。」直美突然停止了摘花,說道。 「是啊,到底是直美想得周到。」清子也表示贊同。 兩個人都松了口氣,並排坐了下來,凝望著紫色的地面。 「要是沒人發現這個地方就好啦。」 「是啊,如果有人來糟塌它,那可就討厭了。」 她們仿佛覺得這兒就是自家庭院裡的花地似的。 「回去時,要不要用野草和樹葉來把它們掩蓋起來呢?」 「全部蓋住嗎?那可是一件宏大的工程喲。」 兩個人這才如釋重負地唱起了歌來: 吾師之恩重如山 校園光陰又幾載 而今含淚道再見 仿佛不久前才在禮堂裡唱過了這首歌。春天給這首耳熟能詳的古老歌曲又平添了幾分新的憂愁。 「這首小學畢業典禮上唱過的歌,我可是怎麼也忘不了。」 「這首歌和《螢火蟲之光》,據說無論怎樣長大成人,也都難以忘懷呐。」 兩個人回憶起了小學時代的往事,就像那是昨天剛剛發生的支情一樣。她們默默地對望著。 沉默了半晌以後,聽見附近的灌木叢中傳來了黃駕的囀鳴。 「真是一個美妙的下午。既然開了這麼多紫羅蘭花,怎麼會不香味撲鼻呢?」 「是啊。——喂,你吃巧克力嗎?還有年糕片呐。是新年時我家自己做的。烤年糕片,我可是一把好手喲。你覺得好笑吧?」 清子突然想起了什麼,把籃子放在直美的膝蓋上,開始剝掉蓋在籃子上的錫紙。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是筆記本嗎?」 「才不是呐,我又不是那種勤奮好學的人。」 「哎,你真可惡。那麼是寫生簿嗎?」 「是日、日記。」 「日記?!」清子歪著頭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是英子的日記吧?快給我看看。」 「當然可以給你看,但是有個條件。」 「你別要挾我。」 「我想,我們每次讀姐姐的日記時,能不能都到這裡來?到這個開滿紫羅蘭花的地方來?」 「這是個好主意。那麼,我們給這個地方取個名字吧。」 兩個人煞有介事地商量開了: 「叫『紫野』怎麼樣?」 「會讓人馬上聯想到大德寺呐①。」國語課呱呱叫的直美馬上反駁道。 -------- ①位於京都市北區紫野的臨濟宗大德寺院的大本山。 「那就叫『紫羅蘭小徑』吧。」 「不過,未免太……」 「叫『花之丘』呢?」 「太平庸了。」 「叫『原野上的房間』,怎麼樣?』 「我看還是叫『姐姐的椅子』吧!」 「『姐姐的椅子』?!」 「這不好嗎?」 「姐姐的椅子竟然安放在山坡上的美麗花叢中間,想來又多美啊。」 「那就定了。現在讓我們也來坐坐姐姐的椅子吧!」 (英子的日記) 一九二八年 四月×日 今天又是一個晴朗的日子,微風習習,陽光明媚,從遠處看上去,盛開的櫻花就恍如一層薄薄的霧靄。 教室的課桌裡放著一封字跡陌生的來信。那一瞬間裡,我既有一種可怕的預感,也有一種對幸福的期許,於是悄悄地撕開了信封。 信的主人從不曾與我說過話。非但如此,我甚至不知道她長的是什麼模樣,但她卻把我看成是她的妹妹……儘管這樣,僅僅一想到有一個寫出如此美麗信件的人,也讓我倍感親切和安全。 課間休息時,高年級的同學們聚集在寬闊操場的角落上。我的心怦怦直跳著,害臊得不敢從她們面前跑過。 我琢磨著,或許那個我不認識的姐姐正在某個地方悄悄地注視著我。一整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我恍若身在夢中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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