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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明朗的5月

  第二天早晨,雨停了。5月的陽光亮得刺目。說是早晨,其實已經將近中午時分了。吃完飯後,達吉說:

  「我過會兒到東京的朋友那裡,去找工作。我還想順便找個住的地方。」

  達吉站起身來。

  「不過,加奈子,我還能在這兒住一次嗎?」

  「當然行。」

  加奈子說完,臉上露出了笑意。

  「阿達,你打女人主意的時候,總是這麼繞圈子嗎?」

  「我這個人,嘴是不好。可我不打女人的主意。」

  「讓女人打你的主意?總而言之,這事兒問我,是不是找錯了門?你去問問房子吧。」

  「對房子,我就希望她別再幹舞女啦。就這些。這不合房子的性格。」

  加奈子無言以對,不說話了。

  「我也要洗心革面,好好地去賺錢。房子也應該有她更快樂的活法。」

  達吉對著加奈子她們的梳妝鏡,刮起嘴邊的鬍子。伸子平靜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不該讓房子去夜總會幹。阿達,你要好好地賺錢,是想結婚嗎?」

  「我就一句話,別人不把這個孩子當回事兒,我卻要把她當回事兒。」

  達吉興沖沖地走了。當伸子和加奈子準備去夜總會上班時,達吉頗為疲憊地回來了。看那神色顯得十分沮喪。不過,聽那口氣,還是蠻開朗的。

  「我認識的那些人全是窮光蛋。我跟他們說,我跟老闆鬧翻了,被開掉了。他們反倒勸我,讓我道歉,再回去幹,累得我夠嗆。回來坐出租,和司機聊了聊。我打算去考個本子,也去開車。」

  達吉表面上在對加奈子講,但心裡卻是在向房子訴說。他把一個裝著西點的白盒子放到了伸子她們前面,以此表示自己的心意。接著,他便歪斜下身子。看樣子,他連坐也坐不住了。

  「我先歇會兒啊。」

  達吉聲音微弱地說。加東子回過頭,問:

  「不舒服嗎?」

  「嗯,有點兒。」

  「你讓房子看看。我們走了。房子,你就別去了。」

  伸子和加奈子走後,達吉就打著輕輕的鼾聲睡著了。看樣子,他累得夠嗆。房子給他蓋上了被子後,覺得不好坐在他身邊,便走到院裡去洗衣服。

  在院子裡,房子忽然覺得有人在叫自己。她連忙走進屋裡,發現達吉顯得十分痛苦。

  「怎麼啦?難受嗎?」

  達吉從牙縫中擠出的呻吟聲似乎在拼命地擠壓出他體內的痛苦。房子心裡一驚,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抱起達吉的頭,放在自己的膝上,盯視著達吉的神情。

  「噢,舒服,舒服,噢……」

  達吉用下牙緊咬著嘴唇,口裡斷斷續續地說著。他已經無法開口講話了。

  房子趕緊跑去叫醫生。醫生一會就來了。他一見達吉,便說:

  「他得的是破傷風。」

  醫生說,達吉兩天以前的傷在耳朵上,離腦子很近,情況很不妙。醫生顯得一籌莫展。

  「大夫,救救他吧。讓他能舒服一些吧。他太難受啦。」

  房子顯得十分慌亂,哭著哀求著大夫。

  「受了傷的時候,要是做了預防注射就好了……」

  醫生道。說完,他給達吉做了血清靜脈注射。注射時,達吉全身極度痙攣,房子不得不用雙手按著他的身體。醫生給達吉注射完強心劑、鎮靜劑之後,又觀察了一陣,說:

  「我叫一名護士來給他注射強心劑吧。」

  「謝謝您,那就拜託了。」

  「可是,這兒就你一個人嗎?要是有親屬的話,讓他們一塊兒來照看一下吧。」

  醫生的話語裡在暗示著死亡的來臨。

  按照醫生的吩咐,房子遮住了燈光。她探身望瞭望達吉。極度的痙攣使達吉的臉看起來像是在歡欣地笑著。

  「要活下去。啊,一定要活下去。我也願意去愛護你。你一定要活下去。」

  房子臉貼在達吉身上,祈禱似的向他傾訴著。房子的淚水淌進了達吉緊咬著的牙關裡。達吉的胸部、腹部猛烈地起伏著,手和腳用力地擺動著,俯在他身上的房子幾乎被甩到了一邊。

  「啊!」

  房子驚嚇得大叫起來。突然,她想起了義三。義三要是在,他一定能救達吉。他一定能救達吉。給他打電報吧。

  「不行!」

  房子自語道。除了達吉,她不能將自己所愛的人叫到這裡。現在,在這裡,她愛的是達吉,她要使達吉活下去。房子覺得在痛苦中掙扎的達吉似乎就是自己本身。她的頭腦開始亂了。她緊緊貼靠在極度痙攣的達吉的身體上,發出陣陣夢吃:

  「活,活下去……」

  護士趕來的時候,房子和達吉似乎都到了病情危急之狀了。

  「怎麼樣啊?」

  聽到護士的問話,房子也只是用呆滯的目光抬頭望望護士。護士以為他們兩個是一對年輕夫婦,便道:

  「太太,你可要挺住啊。」

  說完,護士便為達吉摸了摸脈搏,同時又開始準備注射強心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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