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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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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信 母親和直子出門旅行是星期四。第二天,星期五的早晨,當千加子被鬧表喚起來的時候,高秋正穿著睡衣像宮子每天早晨那樣在打開擋雨窗。 「爸爸,您真早啊!您還真起來了。」 「樓上樓下,一共有三十扇呢。」高秋大聲地說,顯現出從未有的青春活力。 「誰都不在。二樓早晨就那麼關著吧。」 「行嗎?」 「要是開了,別人家的貓就可能進來的。」 「對。千加子還真有聰明的地方嘛。」高秋爽朗地笑了。 「不過,你媽很喜歡開擋雨窗吧。」 「您是不是一邊開著窗戶,一邊在想我媽幹活兒的樣子?」 「……」 「飯糊了!」 千加子向廚房飛快地跑去。 宮子在家,五分鐘或者十分鐘就能把早晨該做的事兒一項一項有條不紊地做完。可高秋他們兩個人一件事兒就要花許多時間,而且還弄得雞飛狗叫的。儘管如此,父女倆仍顯得有幾分得意。不知是什麼時候,高秋穿的棉袍袖子被弄得濕漉漉的。 看到父親連廚房的活兒都能操辦,千加子感到十分驚訝。同時,她又能獨自享受父愛暗自高興。 「今天晚上,千加子你來做頓好飯。」能和小女兒兩個人在一起,高秋也顯得十分快樂。 這個星期六正巧是個節日,連休兩天。星期六早晨,兩個人都一覺睡到了10點多。千加子覺是睡足了,可全身酸懶,手腳發脹。外面,明亮的陽光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千加子走到門前,從郵箱裡取出早刊報紙。報紙裡夾著一張明信片。 這張來自輕井澤的明信片是直子寫的。直子說住到星野溫泉旅館後,宮子只要有時間就像小孩子似的香甜地睡上一覺。 千加子立在門旁邊正在讀這張明信片,忽然有人敲門,原來是送快信的。送信的人說兩個小時以前,他曾來過,但門緊閉著,他喊了幾聲也沒人答話。 「對不起。今天我休息,睡了個懶覺。」千加子解釋道。 這封快信是給直子的。千加子翻過來一看,信封背面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字:矢田光介。 「真不巧,姐姐不在家。他是不是有什麼急事啊……」 千加子也沒有多想。回到起居室,她把報紙和直子來的明信片遞給了父親,然後便走到走廊上,準備去把快信放到直子的桌子上。這時,她忽然想到光介那格外柔和的眼神。 「啊。」千加子幾乎叫出聲音來。 千加子並不想看這封快信。 她想,如果跟直子解釋說因為是快信,所以就想看看有什麼事兒,於是就打開了,那直子一定會不在乎的。而且裡面即使有一行字寫著他們的內心秘密,「我保證絕不再往下看」。千加子真的閉上眼睛做出了發誓的樣子,然後才開啟了這封快信。 嫩綠色的山在雨水的沖刷之下變得愈發鮮綠。每天我們都生活在連綿細雨之中。 雖說我是帶著從過去解放出來,從過去的自己擺脫出來的願望踏上的旅途,但是一開始我並沒有任何具體的目的,只是一時興之所至而已。來到了這裡,我的世界觀發生了變化。隨之,我也產生了對於未來、對於工作的希望。 我的父親幾乎是一個人長年地在這座山裡培育著尤加利樹。因為他希望有一套軌道手推車來運送砍伐下來的木材,所以我決定賣掉澀谷的房子。雖然,這對不起剛剛死去的母親。 明天我去東京,一是為了房子的事,二是到農林省有些事要辦。這些事一天就能辦完。星期天我準備就回來。 星期天下午1點,你能不能到日活會館地下的那家「山茶花」來一下,我很想跟你講講那些改變了我的生活的山和樹。如果這次見不著你,我想以後我將會在山上呆很久很久的。 明天就是星期天。 千加子覺得應該通知直子一聲。幹是,她撥通了星野溫泉的電話。旅館的人馬上來接了,但他們卻說宮子她們從小諸去上田方向參觀了。千加子只好請旅館的人轉告直子,讓她回來後就來電話。 直子打來電話時已經是傍晚了。 千加子把光介來了快信,自己打開看了,明天星期天光介要見直子的事兒都一一轉告了直子。她覺得自己講得有條有理,十分清楚可不知是電話聽不清楚,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直子只是反復地說: 「聽不懂,聽不懂,這有什麼辦法啊。」直子的聲音顯得很遙遠,斷斷續續的,使千加子心裡十分著急。 「咱媽,精神好多了。她說啊,她還要在這兒……像疏散時那樣種種田。」 「咱媽說太難為你了,明天就回去。」 「明天?明天,那大概來得及。光介的快信說是1點鐘見面。」 也不知直子聽到沒有。直子說: 「我好不容易請下了假,我想在這兒把假期住完了。」 最後這句話,千加子聽得十分清楚。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天呢?明天的事兒就算了?」 「嗯……」電話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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