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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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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蓋頭 汽車沿著皇宮外的護城河行駛著。河水映射的陽光變得柔和了許多。一排排柳樹的枝頭已經開始泛青吐出了嫩芽。 河對面石壁上站立著四五隻白天鵝。看到它們,直子忽然聯想到白色的富士,那座恍如光介的富士。師傅在世的時候,直子在去師傅家時,也曾隔著電車的窗戶看到過富士。 直子在車裡回首眺望。但是,她卻並沒有看到遠處的富士。 宮子也隨著直子的視線向後望去,似乎在問「你在看什麼」。 「您看,就那麼幾隻天鵝。」直子借機轉移了母親的注意力。 到了東京會館,直子比父母親先行一步,直奔惠子的休息室。 穿著白色和式結婚禮服的惠子正坐在椅子上。她坐得端端正正,絲毫不敢移動身子。直子馬上意識到自己也不應該去和姐姐講話,但是,她還是說了句: 「咱爸、咱媽都來了。」 惠子用眼睛示意她知道了。 千加子拿著相機,從各個角度,不停地為姐姐拍照,照下姐姐新娘的盛裝。 直子覺得,那個穿結婚禮服作為模特出現在電視裡的姐姐和真正穿上新娘嫁衣的姐姐簡直判若兩人。當然,電視裡姐姐穿的是婚紗,現在穿的是和服。衣著全然不同,化妝也很不一樣。不過,在某一點上兩者存在著根本性的區別。 惠子的美光彩奪目,充溢著整個雪白屋頂的房間。 「看到英夫了嗎?」惠子向直子問道。 「啊。」直子心裡一驚,忙問: 「那我去給你看看吧?」 「算了吧,沒什麼特殊事兒。」 惠子頭頂著新娘的蓋頭,溫柔地說。 「我還沒去真山家的休息室看看呢。」直子說完,又開玩笑地講: 「要不,我去看看吧,沒事兒吧?」 直子向惠子膝蓋旁移了一下身子,想在近處看看姐姐。 「你和千加子要做一件讓咱爸、咱媽大吃一驚的事兒啊。」惠子說。 「……」 看到直子沒有聽懂她說的意思,惠子笑了笑,又說: 「今天早晨,離開家時,我覺得特別難受。」 這時,她們的父母走了進來,話也到此中斷了。 看到惠子,高秋做出瞠目結舌的樣子。 「呵,真漂亮。我有點捨不得交給人家了。」 時間馬上就到了。在服務人員的引導下,一家人來到了會場。東京會館裡既有祭壇,也有神官。 在結婚賀宴上,直子、千加子的座席很自然被安排在遠離主桌的地方。但是,直子沒有想到光介的座席就在自己的旁邊。看到光介在自己身邊落座,直子臉上感到有些發熱,泛起了紅潮。 「向您賀喜。」 「謝謝。」直子謝道。 光介又扭頭向新郎新娘的方向望瞭望,說: 「真漂亮啊。」 說完這句話,光介許久沒有回過頭來。 「嫁給英夫君,有點可惜了。不過,像他這種人在婚姻大事上總是蠻順的。」 「……」 「您不覺得有些可惜嗎?」 直子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這個人,要是受到邀請參加了喜宴,總要對新郎產生一點點嫉妒,對新娘要感到一些同情。更何況是你姐姐這麼漂亮的人了……」 宴會開始後,菜一道一道端了上來。先是開胃菜,繼而是清燉肉湯和冷菜。在肉類菜肴尚未上席時,新娘在煤人的陪同下退場去更換新的和服。 「您準備去哪兒旅行?」光介向直子問道。 「準備去伊豆。我一直沒有拿定主意……」 「最後還是決定去伊豆啦?伊豆現在正是春光明媚的時候。」光介壓低聲音又說: 「我最近也準備去伊豆看看。」 「聽說我父親在伊豆的山裡從事新型林業。我一直想去他的山上小屋看看。」 光介隨口說出了「我的父親」這幾個字。「我的父親」是指插花師傅第二次結婚後又離婚了的那個人嗎?也許是指光介的親生父親?關於光介的親生父親,直子從來沒有聽插花師傅談起過。關於第二個養父,直子也沒聽光介提到過。在插花師傅的忌日裡,光介只談到了他第一個養父。 不過,仔細琢磨起來,直子與光介的關係還沒有親近到可以傾吐自己身世的程度。忌日那天,光介之所以說起他的身世大概是因為他過於傷感的緣故吧。 「直子小姐對伊更半島熟悉嗎?」光介又搭上話來。 「不。我連熱海也還沒去過呢,真有些不可思議。」 「我也是。我也沒去過。到那兒去的人太多了,而且又離東京很近,總覺得什麼時候都能去。」 「嗯。」 銀行組織的旅行,直子沒有參加過。也許是由於父親高秋的性格關係,直子一家人也從來沒有全家去溫泉玩過。 「父親在伊豆的山上種了一些叫做尤加利的樹。聽說現在砍伐這些樹都需要用軌道手推車。他住的山中小屋周圍還能見到鹿,還有野豬呢。」 「真的?我真想去看看。」千加子插嘴道。她不時瞥上幾眼看看光介的美貌,似乎在觀看一個不可思議的物體一般。 「那我去的時候,也叫上你吧。」 光介把他那甜美的溫柔的視線轉向了千加子。 更換完豔麗的和服,新娘又返回了主賓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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