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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二

  麻子回到東京以後,反而感到對桂離宮的印象更深了。

  這裡,也有和父親談起來,父親教給她對桂離宮應該怎樣欣賞的緣故。

  父親把桂離宮的照片和參考書等等從自己的書櫥裡抽出來,堆放到自己的書桌上。

  麻子真的閱讀了這些書。

  麻子有這樣的秉性,譬如說,麻子去了法隆寺,回來以後便把所見到的研究法隆寺的書籍拿來閱讀。對於音樂等等也是這樣,聽莫紮特的演奏,回來後便查閱莫紮特。

  「還是事先查閱才好,事後查閱不起作用了。也許麻子出嫁了以後,才開始調查對方呢。」百子挪揄地說。

  但是,在別處見到稀奇的菜,在家裡也能仿照那個菜令人意想不到地巧妙地做出來。這也許是麻子的一種秉性,而這一秉性頗得父親的喜歡。

  麻子研究桂離宮,也是通常的習慣吧。

  不過,百子卻多少投以懷疑的目光。

  麻子把新書齋正房的照片拿給姐姐看,說:「在這高地板的房間裡還坐了一會兒呢。」

  百子說:「是嗎?夏二也……」

  麻子沒有發覺姐姐的嘲諷。

  「夏二沒坐。我只是把膝蓋伸到書齋窗子的木板下面,看了看旁邊的院子。」

  在正房九張「榻榻米」中有三張「榻榻米」稍稍高一些,這是上座的地方。這上座的上面方格形天花板有些低。裡面的牆壁上,有著名的桂木擱板。

  麻子說,上座的地方像把客廳凹間擴大了似的。

  麻子坐著的附屬書齋裡,一塊桑木板矮矮地放在那裡,代替書桌。在這個桑木板書桌的下面開了一個小窗,以便夏季坐在那裡通風。

  麻子要坐在那裡看書,打開了拉窗。夏二從外面把走廊的拉窗也打開了。

  窗外是庭園樹木的嫩葉。但是,這裡的庭園樹木疏落,而且稍稍離開窗子。

  「想到麻子坐在這個書齋的窗前,看到這照片,覺得很奇怪,是吧?」麻子對姐姐說。

  「是啊。」百子心不在焉地答道,「麻子沒照相啊。」

  「那當然了。你瞎說什麼呀!」麻子笑了,「姐姐你也在那就好了。」

  百子坐在縫紉機前,這是很少見的。

  麻子站在那裡,看著放在縫紉機板上的照片,說:「在桂離宮,和夏二先生光說姐姐的事了。」

  「我的事,……」

  「唉,還說了夏二先生的哥哥的事……」

  「是嗎?」百子冷淡地說,「那是有可能的。我討厭的事……」

  「什麼討厭的事也沒說。沒說姐姐你們的壞話呀。」

  「我討厭那樣。麻子裝作是想念姐姐的好妹妹,說姐姐的好話。」

  「呵,真不近人情。」

  「夏二先生也一定說想念哥哥的話了吧。」

  「是的。」

  「那是你們的隨意想像,你們的話是不會符合事實的。」

  「我不是裝作對於姐姐的事情什麼都知道的樣子去說話的。」

  「是嗎?奇怪。」

  百子猛烈地踏著縫紉機。縫棉布衣服的抬肩時,衣服的下擺被顛到了桂離宮的照片上。

  「和夏二先生談論我的事,希望能和談論社會上的傳聞似的,漠不關心地隨便談談就行了。好像又是同情,又是體諒的那種談法,我不喜歡。」

  麻子默默地看著姐姐用縫紉機縫衣服縫兒的手。

  「你們談的那些理解我的話,都只不過是你們的想像。」

  百子用顫抖的手指吃力地按著布。

  「你們談了什麼,也只不過是我的想像。可是麻子平時對我說的有關爸爸的話,也只是向著爸爸……」

  「姐姐!」

  「怎麼了?把你說哭了……這是你的溫柔善良,是很好的。但是,女人很喜愛自己的善良,是自己嬌貴自己。你好像總是在對爸爸和我進行安慰,進行解救……」

  「解救,那……我可沒那麼想。」

  「不過,爸爸是被你解救了。因為爸爸很天真。說父親對女兒天真,有點可笑,可是……」

  「是呀。」

  「我是很乖僻的。因為父親天真,所以把麻子嫁人,覺得什麼男人都不相配。」

  麻子感到很不安。

  「那是父親對自己女兒的感情沒培育好。和父親兩個人互相嬌貴,這好嗎?不久,麻子就會明白,女人越溫和善良,就越痛苦和悲哀。」百子把縫紉機稍稍停了一下,「我這樣說,你認為是我的嫉妒嗎?」

  麻子搖了搖頭。

  百子又踏起了縫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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