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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水原仍望著路,說:「他說自己是土人,那是向阿伊努人學的……」

  「是嗎?真讓人驚訝。」

  「多有趣的頂相啊。」

  「什麼?」

  「禪僧的肖像叫『頂相』。」

  「是嘛。叫『頂相』?我明白了。編成辮子的鬍鬚,我從來沒見過。」

  「是個怪和尚。」

  「看他的鬍子,不管它,讓它隨便長,長成那樣也很好啊。那真是一張男子漢的臉啊。」

  「年輕的時候是個漂亮和尚呢。聽人說他好像能當管長,但是被塵世的波浪沖走了吧。」

  「他年輕時受到塵世的薰染,後來是不是改掉了那些毛病,真正覺悟了呢?有脫離煩惱即是佛的說法吧。」

  水原向總見院的門那邊走去,說:「山茶花正在開吧。」

  在麥田那邊,傳說是太閣秀吉生前所喜愛的大山茶樹正開著花。

  在戰爭中,把庭園改為田園了吧。麥子已經出穗,在那青麥的襯托下,一棵大山茶樹格外好看。那白色和淺紅相間的山茶花,對山茶樹來說花朵是較小的。

  「抱著若子到這裡來,是在十五年前吧。」菊枝說,「那時庭園裡誰也沒有。誰也沒有,只有花。若子說的這話,你已經忘記了吧。」

  「是啊。」水原回想起來,感到一個世界上好像只有一棵大山茶樹。

  「重新回到那個時候,該多高興啊。今天,如果和那個時候那麼年輕的我相會,該多高興啊。」

  「可只是我上了年紀,那多難堪啊。」

  「沒關係。因為男人沒有年齡限制。只要我年輕就可以。」

  「這話欠考慮吧。」

  「欠考慮的是男人。問問自己的心吧。哦,女人上了年紀,考慮得就很複雜……」

  「你呢……」水原有些鄭重地說,「那以後,你沒什麼變化嗎?」

  「唉,謝謝你。托你的福,還算可以。」菊枝繼續說,「人是在什麼時候也必須要忍耐的。好時候是不長的。」

  水原已經不能干預菊枝的生活,但感到戰時、戰後從事接待行業的菊枝,雇用著兩個小姐,似乎有其難言之隱。

  「對若子,我妻子一直到死還好像放心不下哩。」水原說。

  「是嘛,謝謝。太對不起你了。在你夫人的忌日,你要好好祭奠她。」

  對菊枝這一道謝的話,水原聽來感到淡淡的。

  「我要好好撫養若子。」

  這種說法,好像她是收養了別人家的孩子似的。

  「若子的姐姐為若子操了不少心。」

  「姐姐怎麼樣?」

  「有子嗎?出去了。」

  說出去,是指出去當藝妓了吧。

  水原從大山茶樹前離開,走出大門。

  「有子也許從小就很苦吧,她待人很冷淡,就連對若子,也沒有姊妹間的熱乎勁兒。」菊枝一邊走著一邊說,「若子性情溫和……」

  「把她帶到這裡來就好了。」

  「想要把她帶來的。我也不知道這樣對你是不是方便……」

  「我不能公開以父親的身份見面吧。」

  「你說什麼?小時候你疼愛她的事,怎麼能忘記呢?我說去見爸爸,若子眼含淚水把我送到外面。」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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