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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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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一樣,」亨利暗自思量。「也和迪布勒伊相同。只要能夠和共產黨人一起行動而又不與他們為伍,那就行。可萬一他們決定把我們排斥在外,那就會提出令人大傷腦筋的難題。」亨利舉目遙望藍天。妄想今天就解決這道難題,實在沒有必要,眾人的心中甚至還無法具體地提出這道難題呢:只要共產黨的態度一變,所有的前景就會跟著變化。可以肯定的是,必須堅決不畏恫嚇。大家實際上對此觀點一致,這些無休無止的爭論純屬廢話。「眼下,有人正在悠閒地垂釣呢。」亨利心裡在想。他並不喜愛垂釣,可垂釣者卻樂此不疲,他們真有福氣。 當委員會終於一致同意舉行集會後,薩瑪澤爾走到了亨利身旁。 「這次集會無論如何必須成功!」亨利說道。他的話中隱含著某種責備。 「為此,發展成員的速度必須大大加快。」薩瑪澤爾說道。 「但願如此。」 「您明白,如果我們有份報紙,那我們保證能引起公眾更為廣泛的興趣。」 「我知道。」亨利說。 他毫無興致地打量著這張總是笑盈盈的、結結實實的面孔。「如果我繼續走下去的話,那我便要跟他打交道,至少不比迪布勒伊少。」他暗自在想。薩瑪澤爾一活動起來,往往不知疲倦。 「迫切需要瞭解您的回話。」薩瑪澤爾說。 「我已經事先告訴迪布勒伊,必須給我幾天考慮的時間。」 「是的,還有幾天時間呢。」薩瑪澤爾說。 「我顯然不喜歡他。」亨利在心底再次這樣想道。可他緊接著責備自己:「這恰恰又是一種個人主義者的反應!」一個同盟者並不一定非是一位朋友。「再說,朋友是什麼?」他一邊和迪布勒伊握手,一邊自問:「作為朋友,要掌握哪種分寸?要付出什麼代價?如果我不讓步,這一友情將會變得怎樣?」 「您沒忘記一些稿件還在《警覺》雜誌社等著您處理吧?」迪布勒伊說。 「我馬上就去。」亨利說。 他對這份雜誌更有興趣,他可以幫助迪布勒伊組稿、選稿,其樂無窮。可還是那個老問題:得有時間仔細閱讀稿件,給作者覆信,與他們交談。絕對不可能。那些無名氏的書稿,他只能匆匆地瀏覽一下。「我什麼都是在窮對付。」他一邊坐到黑色小車的方向盤前,一邊在想。這美妙的一天,他也是在馬馬虎虎地打發。若這樣一天天混下去,最終必將稀裡糊塗地了卻一生。 「你是來取你的稿件的吧?」納迪娜問道。她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態,遞給他一隻鼓鼓的牛皮紙袋。她對待自己的秘書工作態度極為認真:「這是徵稿新聞,你願意看一眼嗎?」 「改天吧。」亨利說。他富於同情心地打量著堆在桌上的那一疊疊稿件,有黑色、紅色、綠色的筆記本,有紮得亂七八糟的紙包,也有裝訂成冊的稿件。稿件如此之多,然而對它們各自的作者來說,每一部稿子都是獨一無二的…… 「請你把要取走的稿件清單給我。」納迪娜一邊忙著整理卡片,一邊說道。 「我把這包取走。」亨利說道,「還有這一件,像是挺好的。」他指了指一部小說,這部小說的第一頁引起了他的興趣。 「小珀勒維的作品?他樣子挺可愛的,那個紅棕頭髮的小夥子,可他年紀才這麼大點兒,能寫出什麼來?他最多不超過二十二歲。」她不由分說地用手按住了本子:「先給我留下吧,我今晚給你送去。」 「我並不肯定這就是部好東西……」 「我想看看。」納迪娜說。這種貪婪的好奇心是她表現的惟一的激情。「今晚咱們見面好吧?」她用懷疑的口吻接著問道。 「行。10點鐘,街頭的那個小酒吧見。」 「在這之前你不去馬爾科尼飯店嗎?柏林被攻克了,大家要在那兒慶賀一番,朋友們都會去的。」 「我沒有時間。」 「聽說馬爾科尼飯店有不少最流行的唱片、我可不在乎、可你口口聲聲說喜歡爵士音樂。」 「我是喜愛爵士樂,可我有事要忙。」 「在5點至10點之間,你就不能騰出一分鐘時間?」 「不行。7點鐘,我要去見杜爾納勒,他終於給了我約會的時間。」 納迪娜一聳肩膀:「他准會對你大加嘲笑!」 「我有所準備。可我想這就可以給可憐的達斯·維埃納寫回信了,告訴他我已經當面跟杜爾納勒談過了。」 納迪娜一聲不吭地簽好清單: 「行,那今晚見。」她抬起頭說道。 亨利對她微微一笑:「今晚見。」 他將於10點與她相會,11點左右,兩人一塊兒上報社對面的小旅館去。是她堅持一定要再跟他睡覺,想到再過幾個小時這枯燥的一天就將迎來一個溫馨的玫瑰色的夜晚,這是一種慰藉。亨利鑽進了小車,向報社駛去。夜晚尚還遙遠,下午將要在無歡無樂中消逝。聽聽新的爵士樂,跟同事們一塊兒喝喝酒,對女子頻頻微笑,這一切,他是多麼喜歡。可他的時間以分來計算:在報社,已經有人在計算他的每一分鐘。他恨不得把小車停在沿河馬路邊,倚著欄杆,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或者駕車駛向巴黎四周的羞澀的鄉野。他喜歡的東西多著哩。可是不行。今年,巴黎的古老城垣又將在他身旁悄悄地披上綠裝。「一切都永不停息,存在的只有未來,然而它卻無限制地往後推移。而這就是所謂的行動!」永無休止的討論會、報告會。這一個又一個小時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價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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