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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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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說倘若革命解放聯合會是一個可有可無、默默無聞的小組織,緊緊追隨你們,老老實實地活動,那你們就會容忍它的存在,甚至給予鼓勵?可如果它開始為了自身的利益而存在,神聖的同盟就再也無從談起?」 「我再給你重複一遍,它是企圖打入我們的核心。」拉舒姆說,「因此,就根本談不上什麼神聖同盟。」 「對,你們就是這樣推斷的!」亨利說,「呃,我也向你進一言:別去攻擊革命解放聯合會。你們決不可能讓任何人相信你們那一套,說這是個反共組織。相反,你們倒會使那些認為民族陣線是個騙局的人們顯得理直氣壯。怪不得除了你們之外,你們不容忍一個左派的存在!」 「目前還不可能公開反對革命解放聯合會。」拉舒姆說,「只不過看它不順眼,僅此而已。」他神情嚴肅地看了看亨利:「一旦它到了擁有報紙的那一天,它就會構成危險。別把《希望報》讓給他們。」 「哼,是訛詐吧。」亨利說,「如果它放棄擁有一份報紙,它就可以平平安安跟著別人轉,是不是?」 「訛詐!」拉舒姆責怪道,「若革命解放聯合會安分守己,那就彼此仍以朋友相待;不然,決不客氣。這是合乎邏輯的。」 亨利一聳肩膀:「當斯克利亞西納向我斷言無法與你們共事時,我還不願相信呢。唉,他言之有理。大家只有服從你們的指揮,按你們的眼色行事的義務,別無權利。」 「你是不願意明白!」拉舒姆說,緊接著以咄咄逼人的聲音補充道:「為什麼就不保持獨立?這是你的力量所在。」 「即使我和革命解放聯合會一起行動,我要說的也將與從前的一模一樣。」亨利說道,「說的都是你們贊同的東西。」 「但是,你將以某個派別的名義說話,意義也就截然不同了。」 「而迄今為止,人們也許都以為我贊同共產黨的整個路線?這給你們提供了方便?」 「你確實是贊同的。」拉舒姆熱情洋溢地說,「若你討厭再扮演自由射手的角色,那就跟我們一塊兒幹。不管怎麼說,革命解放聯合會毫無前途,他們絕對不可能爭取到無產階級。在共產黨內,若你講話,聽你的人很多,你在裡面可以擔當一項名副其實的工作。」 「可那工作不中我的意。」亨利說道。他惱火地想:「他們不折不扣地把我給吞併了。」拉舒姆繼續對他進行誘導,可他應該明白這類廢話決不可能激起人們向他們靠攏的欲望。他是作為朋友先來給亨利報個信,還是前來誘騙他?十有八九,這兩種目的兼而有之,而這正是最卑鄙的行徑。亨利突然開口說道: 「我們在浪費時間,我得把文章寫完。」 拉舒姆站了起來:「你要牢記,若迪布勒伊掌握了報紙,這只對他有利,於你並無好處。」 「請相信我會維護我自己的利益的。」亨利說。 他們相當冷淡地握了握手。 迪布勒伊已經獲悉共產黨變卦的消息。拉福利彬彬有禮,勸他放棄集會的主意。「他們害怕我們力量過分壯大。」迪布勒伊說,「他們企圖嚇唬我們,可是如果我們堅決頂住,他們卻不敢輕舉妄動、攻擊我們。」他作出了決定,決不妥協,亨利極為贊同。可總得把問題提交委員會討論一下:這純粹是走走形式,委員會最終總是贊成迪布勒伊的意見。「浪費了多少時間啊!」亨利聽著那慷慨激昂的、亂哄哄的聲音,心裡這樣在想。 他透過窗戶望瞭望美麗的藍天:「我還不如去散步呢!」他自言自語道。這是初春的第一天,又是和平後的第一個春天,可他卻抽不出一分鐘的空暇去享受這美好的春光。上午,他向美國戰地記者作了報告,繼而又和北非人進行了秘密交談;中午,他匆匆吃了一個三明治,邊吃邊瀏覽了報紙;現在,他又被關進了這間會議室。他看了看別人,沒有一個想開一開窗戶。勒諾瓦既激動又羞怯,聲音顫抖,幾乎在結結巴巴地說道:「如果這次集會會被視為對共產黨抱有敵意的話,那我認為是有害的。」 「若不揭露共產黨的專橫,那才有害呢。」薩維埃爾說道,「正是因為這樣怯懦,左派才漸漸走向滅亡。」 「我不認為我是個懦夫。」勒諾瓦說道,「可是,我想爭取自己的權利,當我的同志們在點燃節日的篝火的那個夜晚到來時,能與他們同聲高唱。」 「哎喲,我們大家意見實際上都是一致的,只是個策略問題。」薩瑪澤爾說。 他一開口說話,眾聲便戛然而止,只要他亮開嗓門,就沒有他人說話的位置。他嗓門大,而且充滿歡樂,當他從嘴中發出宏亮的聲音時,那架勢仿佛在咕嘟咕嘟大口地喝紅葡萄酒。他振振有辭地解釋說集會本身構成了獨立於共產黨的一種宣言,因此集會講話的內容就不偏不倚,甚至友好為妥。他講得如此機智,以致薩維埃爾都以為這是一種策略的行動,其目的在於在保證與共產黨人決裂的同時又把錯誤推到他們頭上,可是勒諾瓦卻理解成這是在不惜一切代價保持同盟。 「可是,這種靈活的手段又有何用?」亨利心想,「只是掩蓋了我們的分歧,而並未消除。」眼下,迪布勒伊能夠輕而易舉地讓眾人接受他的決定。「但是,倘若形勢緊張起來,比如共產黨人向我們發起攻擊,那每個人的反應將會怎樣?」勒諾瓦已被共產黨人所迷惑,只是因為他的文學旨趣和對迪布勒伊的友情才使他暫時沒有加入共產黨。恰恰相反,薩維埃爾作為一個社會黨積極分子,昔日的積恨難以平息。至於薩瑪澤爾,亨利對他到底想些什麼不甚瞭解,心裡隱隱約約地對他多少有點兒不信任。 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政客典型。由於他長得腰圓膀寬,加之聲音熱烈達到了嘶啞的地步,像是深深紮根於大地,讓人覺得他對人、對物有著強烈的愛。可實際上,世間的人與物只不過用以補充他那狂熱的活力:而他恰恰因此而飄飄然。他是多麼地喜歡講話!不管對誰都是滔滔不絕!到城中參加晚宴對他來說是多麼合適!可是,當一個人不關心自己說話的含義而更注重自己說話的聲音時,那他還有什麼誠意可言?布呂諾和莫蘭是真誠的,可總是猶豫不決,正是拉舒姆所說的那種存有幻想、存有感到自己有所用處但卻從不犧牲自身利益的知識分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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