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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我知道,你認為其中有我們的過錯。」他以懷疑的口吻說道,繼又一聳肩膀:「她會變的,來日方長,她准會變的。」

  「但願如此。」我緊緊地盯著他,「您知道,要是她有個真正感興趣的職業,這對她至關重要。那個秘書的位置,就給了她吧,她剛才還跟我提這件事呢,她特別喜歡那個職業。」

  「可是,那根本沒有什麼意思。」羅貝爾說,「整日打信封、整理資料,對像她這樣聰慧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坑害了她。」

  「她那樣會感到自己有所用處,這對她無疑是個鼓勵。」我說。

  「她完全可以大有作為!她得繼續求學。」

  「眼下,她需要有所作為,她也許會是個優秀的秘書。」我又補充道:「不能對人要求過高。」

  對我來說,羅貝爾的要求總是那麼令人振奮,可適得其反,最終使納迪娜喪失了信心。他從不向納迪娜發號施令,他相信她,耐心地等待;可她依然故我,我行我素。她小小年紀就閱讀了一些過分嚴肅的書籍,尚未成人就過早地加入大人的交談。後來,她對這種教育方式感到厭倦,首先拿自己出氣,現在又處處讓羅貝爾失望,以此進行某種報復。羅貝爾茫然不知所措地望著我,每當他從我的話語中預感到某種責備,他總是這副神態。

  「要是你真的認為這對她合適……」他說,「你比我更瞭解。」

  「我真的認為。」

  「那麼,行吧。」

  他輕易地讓了步,這說明納迪娜已經達到自己的目的,讓他大失所望。只要他再也不能毫無保留地熱愛某種東西或從事某項工作,羅貝爾很快就會對它喪失興趣。「顯然,要是能有個職業,她可以因此不依靠我們,這就更好了。」我說。

  「可她所需要的並非真正的自立;她是想拿自立當遊戲。」羅貝爾冷冷地說。他再也沒有興趣談論納迪娜,我自然難以激起他的熱情,使他對一個他根本就不贊同的計劃提起精神。我不再作聲,可他突然氣衝衝地說:

  「我真不明白佩隆為什麼要作這次旅行。」

  「他渴望休假。」我說,「對此,我是理解的。我認為他完全有權利去消遣消遣,他做得已經夠多了……」我熱情地補充了一句。

  「他做得比我是多些。」羅貝爾說,「可問題不在此。」他一副蠻橫的神態瞅著我:「革命解放聯合會要起步,我必須有份報紙。」

  「我知道。」我說,繼又猶豫不決地補充道:「我在自問……」

  「問什麼?」

  「不知亨利是否會把那份報紙讓給您,他對那份報紙是那麼珍惜。」

  「根本就不是叫他把報紙讓給我們。」羅貝爾說。

  「那是要讓他服從革命解放聯合會的指揮。」

  「他本來就是其中一員。採取一個明確的綱領,對他大有好處。一份報紙若無政治綱領,就站不住腳。」

  「不要政治綱領,這正是他們的思想。」

  「你把這叫作思想!」羅貝爾一聳肩膀。

  「超乎於各派之上,堅持抵抗運動精神!」這類無稽之談,對那個可憐的呂克來說,確能起點作用。呃,抵抗運動精神,這不禁使我想到洛迦諾協約①精神。佩隆不會上當而迷信那騙人的靈動桌②的。我有把握,他最終一定會行動的,只不過需要費點時間等待。

  ①洛迦諾協約:1925年10月16日,英、法、德、意、比、捷、波七國在瑞士洛迦諾簽訂的公約。其主要目的是為了「鞏固歐洲的和平」,實際上是英、法企圖固定戰後德國西部的邊境,把德國的侵略矛頭推向東方。希特勒上臺後,於1939年廢除該公約。
  ②一種專供迷信的招魂術使用的桌子。

  我害怕羅貝爾到時會給自己搞個措手不及。每當他一心要實現某個計劃,他往往把別人當作簡單的工具。可是那份報紙,亨利為它獻出了自己的一切,那是他的命根子,他決不會心甘情願任人強加什麼綱領的。

  「您為何至今尚未跟他談?」我問。

  「眼下他一心只想著去遊逛。」

  羅貝爾神色顯得如此不悅,我連忙建議道:「想方設法說服他留下。」

  為納迪娜著想,如果亨利放棄這次旅行,正中我的下懷,可為了亨利,我又為此而感到遺憾:他是多麼渴望能出去走走。

  「你對他很瞭解!」羅貝爾說,「他要是固執起來,那才叫固執呢!我還是等他回來再說為好。」他把毯子往膝蓋上一拉:「可不是要趕你走。」他樂呵呵地說,「可平時你最討厭遲到……」

  我站起身,「您說得有理,我得走了。您真的就不願意去?」「噢!不!我沒有任何欲望去和斯克利亞西納談論政治,你嘛,他也許會饒了你。」

  「但願如此。」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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