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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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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偷著往香檳裡摻了燒酒?」 「摻了點兒!跟美國漢子在一起時,若我要讓他們醉,我常用這一手。」她淡淡一笑:「這是捉弄你的惟一辦法。」 「你捉弄了我?」 「如果可以這麼說的話。」 他一抓腦瓜:「我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噢!沒有什麼關係。」 她跳下床,從提包裡拿出一把梳子,赤條條地站在大衣櫥鏡前,開始梳理起來。她的軀體多麼富有青春氣息!他難道真的緊摟了這個肩臂豐腴、乳房富有彈性的身軀?她驀然發現了他的目光:「別這樣看著我!」她一把抓起連衫襯裙,慌忙往身上套。 「你太漂亮了!」 「別說蠢話!」她聲音傲慢地說。 「你為什麼要套上衣服?來呀。」 她搖了搖頭。他有點忐忑不安地說:「你有什麼責怪我的嗎?我醉了,你知道。」 她走回床榻,吻了吻亨利的面頰:「你剛才很可愛。可我不樂意再來一次。」她又走開去,並補充道:「同一天裡不能再來了。」 什麼也回憶不起來,這實在令人惱火。她套上了短襪,亨利赤裸裸地躺在被窩裡,感到很不自在:「我要起床了,請你把身子轉過去。」 「你要我轉過臉去?」 「請你。」 她臉沖著牆,背著手,像個受罰的小學生似的站在一角。她遂用含譏帶諷的聲音問道:「這還不行嗎?」 「行了。」他扣了褲帶回答道。 她一副挑剔的神情細細打量著他:「你什麼事都搞得那麼複雜!」 「我?」 「讓你上個床、起個床,你都那麼多麻煩事。」 「你弄得我頭痛極了!」亨利說。 他為她不願再來一次感到遺憾。她身段柔美,真是個怪姑娘。 他倆來到了蒙巴納斯車站旁邊那家早早開門的小「比亞爾」咖啡店。就座後,面前擺著冒牌的咖啡。他開心地問道:「說到底,你為什麼非要和我睡覺?」 「認識一下。」 「你都像這樣結識他人?」 「一旦跟某人睡了覺,就消除了拘束,兩人在一起比以前就更自在了,不是嗎?」 「拘束消除了。」亨利笑著說,「可你為什麼這麼樂意跟我交往?」 「我希望你覺得我挺可愛。」 「我覺得你很可愛。」 她帶著一副既狡黠又尷尬的神情看了看他:「我希望你覺得我挺可愛的,可以領我去葡萄牙。」 「啊,原來如此!」他把手放在納迪娜的胳膊上,「我已經跟你說過,這根本不可能。」 「是由於波爾的緣故?可既然她不跟你一塊兒走,我完全可以去。」 「不行,你不能去,我會讓她感到很傷心的。」 「別告訴她就是了。」 「那可要撒大謊了。」他淡然一笑,「何況她總會知道的。」 「那麼,為了避免造成她痛苦,你就讓我失去我那麼渴望的東西?」 「你真的那麼渴望?」 「一個陽光充足、有吃有喝的國度,我恨不得讓自己的靈魂能去那兒安息。」 「你在戰爭期間挨餓了吧?」 「瞧你說的!要知道找吃的,媽媽可真了不起;她常騎自行車行程八十公里,給我們弄回一公斤蘑菇或一塊變質的肉。儘管如此,仍免不了要挨餓。當我結識的第一個美國人把他那份食物連同盒子一起往我懷裡塞時,我簡直都瘋了。」 「正是為此你才那麼喜歡美國人?」 「真的。再說,開始時我覺得挺好玩。」她一聳肩,「現在,他們組織得太嚴密了,再也沒有什麼意思。巴黎重又變得陰森森的。」她以一副苦苦哀求的神情望著亨利:「帶我走吧。」 他真想能給她這一樂趣。給一個人以真正的幸福,是多麼讓人寬慰!可又怎能讓波爾承受這一切? 「你已經有過不少風流事,」納迪娜說話,「波爾還不是忍了。」 「誰告訴你的?」 納迪娜狡黠地一笑:「女人之間談起自己的夫妻生活,那才帶勁呢。」 確實,亨利曾向波爾招認了幾次不忠的行為,她都原諒了,並對此表現出不屑一顧。可是今天,難就難在要說出外出的原因,這勢必要逼他說假話,永遠也解釋不清。他再也不願這樣做。要麼冷酷無情,乾脆要求得到自己的行動自由,可他又勇氣不足。 他喃喃地說: 「外出旅行一個月,那可不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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