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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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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棚子擠得滿滿的,是嗎,夥伴?」他隱約看見外面有一個人,便對他說。 「你若能進去,就算是機靈的大兵,」軍官回答道,頭也不回,用他的軍刀不停地砍房子上的木頭。 「是你嗎,菲利浦?」副官從聲音中認出這是他的一位朋友,說道。 「是我。啊呀!是你呀,我的老兄,」德·絮西先生望著副官答道。副官和他一樣,只有二十三歲。「我還以為你已經到這條該死的河對岸去了呢!你是來給我們送點心和蜜餞當餐後甜食的嗎?那你會受到熱情接待的!」他又加了一句,終於從木頭上剝下一塊樹皮來,當作飼料喂他的馬。 「我找你們的指揮官,代表埃布萊將軍通知他急速向藏班進發!你們幾乎來不及從這一群死屍中開路過去。過一會我就燒他們,好叫他們走。」 「你幾乎叫我暖和過來了!你的消息叫我熱得流汗。我有兩個朋友要救出來!啊,沒有這兩個小傢伙,我早已經沒命了!我照料這匹馬,不把它吃了,為的就是他們。做點好事,你可有點吃剩的面包皮?我什麼也沒往這皮囊裡放,已經三十個小時了,而且我要發瘋一樣打仗,為的是將我尚存的熱情和勇氣保留下來。」 「可憐的菲利浦,我什麼也沒有,沒有。你們的將軍在這兒嗎?」 「不要進去,這穀倉裡是我們的傷兵。你再往高處走!右手上,你會碰到一處豬棚模樣的東西,將軍就在那兒。別了,老弟。萬一咱們在巴黎的地板上跳特雷尼斯舞……①」 北風尖利呼嘯而來,打斷了他的話語。副官為了不凍僵,走了,少校②菲利浦的嘴唇也凍僵了。不久,寂靜籠罩了一切。只有房屋中傳出的呻吟和德·絮西先生的馬匹又餓又狠地嚼著冰冷的樹皮發出的沉悶的聲音打破這寂靜。這房子就是用樹搭成的。少校將軍刀放入鞘中,猛然拿起他精心保留下來的這匹寶貴牲口的韁繩。看上去馬兒吃得很香,他將馬從那可憐的飼料上拉走,馬兒再抵抗也沒有用。 ①舞蹈家特雷尼斯所發明,是普通四組舞的第四種舞步型。 ②拿破崙時期,少校在一個團內職務僅次於上校,負責管理物資。 「上路,比謝特!上路!只有你,我的美人,能拯救斯泰法妮。走,過些時候,會允許我們休息,說不定死去。」 菲利浦一件毛皮大衣裹身,多虧這件毛皮大衣,他才保存了自己,保存了能量。他開始奔跑起來,一面用腳敲擊著已經硬結的白雪,以便維持身體發熱。少校剛走了五百步,便隱約看見當天早晨他將自己的車輛交一個老兵看守的地方燃起了大火。他心慌意亂起來。象所有這次大撤退中為某種強烈的情感所控制的人一樣,為了拯救自己的朋友,他找到了救自己都不會有的力量。他很快便到了距離一塊小凹地幾步遠的地方。他將一位少婦安置在凹地的盡頭,避開炮彈。這少婦是他童年的夥伴和最寶貴的財富! 距馬車幾步開外的地方,三十幾個掉隊的士兵聚集在一大堆火旁。他們往火裡扔木板,箱蓋,車輪和車護板,維持著大火不滅。從斯圖江喀低處由地形劃出的寬溝直到這致命的河流之間,仿佛構成了人頭,篝火,破棚子的海洋,一個被幾乎麻木的動作搖動著的活海洋,從中飛迸出濁重的聲響,有時摻雜著可怕的爆炸。這三十幾個大兵可能是這所有的人當中最姍姍來遲者。為饑餓和絕望所驅使,這些倒黴鬼很可能已經強行搜查了馬車。他們在車裡看到年老的將軍和少婦躺在舊衣物上,身上裹著外套和毛皮大衣。此刻,這兩個人正蹲在火旁。馬車的一扇車門已經打碎。火四周的人一聽到馬蹄聲和少校的腳步聲,立即在饑餓的驅使下瘋狂叫喊起來: 「一匹馬!一匹馬!」 異口同聲。 「退後!當心!」兩、三個士兵瞄準了馬匹大喊大叫。 菲利浦站在馬前,說道:「臭無賴!我把你們全扔到這堆火裡去!那邊高處有死馬!找死馬去!」 「這個軍官,他開什麼玩笑!一、二,你不動彈?」一個彪形大漢投彈手頂撞道,「不!那好,那就隨你的便吧!」 女人的一聲叫喊壓倒了槍聲。幸好菲利浦沒有被子彈擊中。比謝特倒下了,在死亡中掙扎。三個人撲上去,用刺刀結果了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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