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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正好,」賽裡澤見杜托克打開門,便說道:「泰奧多茲既然回來了,就上他家去吧!……」

  那窮人的律師讓這兩個人在他前面走,三人穿過一個方磚鋪地的小房間,地板擦得乾乾淨淨,光線透過薄紗窗簾,照得紅色的地板蠟閃閃發亮,照見一張簡樸的核桃木圓桌,幾把核桃木椅子,一個核桃木食品櫃。從那裡走進一間掛有紅窗簾的小客廳,桃心木和烏得勒支絲絨的家具。正對窗戶的牆壁放著一隻書櫥,裡面全是法律學的書籍。壁爐臺上擺著俗氣的裝飾品:一台有四根桃心木圓柱的座鐘,一對帶玻璃罩的燭臺。

  這三個朋友到書房一個煤爐的爐火跟前坐下,那是這位初出茅廬的律師的書房:一張辦公桌,一把扶手椅,窗上掛著綠綢窗簾,一條綠色地毯,幾個文件架,一張供暫時歇息的小床,床的上方是一幅襯以綠絨底子的象牙基督雕像。顯然,這套房間的臥室和廚房的窗口朝著院子。

  「喂!」賽裡澤說,「怎麼樣?咱們混得還不錯嗎?」

  『還可以。」泰奧多茲答道。

  「我想出了擺佈蒂利埃那個傻瓜的辦法,……」杜托克嚷道,「你們該承認那是個絕妙的主意!」

  「是的,可是我也沒有白吃乾飯。」賽裡澤叫道,「我今天早上來給你們一根拴住那個老小姐的繩子,讓她象小狗一樣乖乖地跟著你們走……別搞錯了,蒂利埃小姐在這件事情上舉足輕重:爭取到她,就大功告成了。……象咱們這樣的強者,說話要言簡意賅。你們知道,我以前的合夥人克拉帕龍是個笨蛋,他一輩子都將和過去一樣是塊笑料。這陣子他給巴黎的一個公證人充當契約出面人,那個公證人和一些承包商合夥,現在雙方全都破了產。上當的是克拉帕龍,他以前從來沒有破過產,萬事總有個開端。如今他躲在我那母雞街的破屋裡,誰也甭想找到他。我的克拉帕龍急瘋了,他一文不名。在即將被拍賣的五、六座房子中卻有一座是珍品,全用方石砌成,坐落在瑪德萊娜附近,上面精雕細鏤,巧奪天工,但因尚未完工,最多花十萬法郎就能到手,再花兩萬法郎上去,兩年之內就能有約四萬法郎的年金。給蒂利埃小姐幫這麼一個忙,就能成為她的寶貝兒,咱們可以使她以為每年都能碰到一些類似的機會。對於虛榮的人,滿足或威脅其自尊心就能把他們抓在手心;至於吝嗇鬼,掏空或裝滿其錢包就能左右他們。而歸根結底,為蒂利埃老小姐效勞也就是為咱們自己效勞,所以應當給她這個甜頭。」

  「那個公證人,……」杜托克說,「為什麼聽其自然呢?」

  「嘿!杜托克,正是那個公證人救了我們!他不得不賣掉他的事務所,況且他的事務所也破產了,他給自己留下這份蛋糕。他相信傻瓜克拉帕龍的正直,委託他為自己找個名義上的買主,因為他應當既相信人又小心從事。我們會教他相信蒂利埃小姐是個誠實的小姐,她把名字借給可憐的克拉帕龍,克拉帕龍和那個公證人他們倆都會被騙進去的。我早該給朋友克拉帕龍回報這麼一個小花招了,他曾讓我在他的兩合公司案子中承擔全部責任,我們被庫蒂爾狠狠收拾了一頓,你們可別落到那種處境。」說著,他那憔悴的眼睛閃過一道惡魔般的仇恨的目光。「我說完了,諸位老爺。」他放粗嗓門補充了一句,這聲音完全由他的鼻孔裡出來,他擺出一副戲劇性的架勢,因為他在窮極潦倒時當過戲子。

  賽裡澤的最後一段唱詞結束後,一片沉寂,讓人聽到幾聲門鈴,泰奧多茲奔到門口。

  「您是否始終對他滿意?」賽裡澤對杜托克說,「我發現他有一種神情,……總之,我對叛賣行為十分熟悉。……」

  「他完全在我們的掌心裡,」杜托克說,「我們不必勞神去留意他。不過這話就咱倆講講:我本來沒有想到他有這麼能幹,……從這方面說,我們原以為是讓一個不會騎馬的人騎一匹栗色馬,結果這傢伙卻是一名老賽馬騎手!就是這樣……」

  「讓他小心點!」賽裡澤喑啞地說,「我吹口氣就能叫他象紙牌搭的房子一樣垮掉!至於您,杜托克老爹,您可以看他如何行事,隨時觀察他,監視他!此外,我有辦法試探他,我可以叫克拉帕龍向他建議甩掉我們,這樣我們就能知道他了……」

  「這倒不錯,」杜托克說,「你倒挺精明的。」

  「這是我的老行當了,如此而已。」賽裡澤說。

  這些話是在泰奧多茲去門口的時間裡輕聲說的。那律師回來時,賽裡澤正在打量房間裡的一切。

  「是蒂利埃,我正等著他來訪。他在客廳,不能讓他看到賽裡澤的禮服,」他微笑著添了一句,「這種胸飾會教他心神不寧的。」

  「得了吧!你在接待落難的人,這正是你的角色,……你要錢嗎?」賽裡澤說著從褲腰口袋裡掏出一百法郎,「瞧,瞧,這樣挺合適。……」

  於是,他把那一疊錢放在爐臺上。

  「況且,」杜托克說,「我們可以從臥室走出去。」

  「好吧,再見。」普羅旺斯人說著打開了由書房通往臥室的暗門。

  「請進,我親愛的蒂利埃先生。」他對帝政時代的美男子叫道。他見蒂利埃走到了書房門口,又過去領著他的兩位同夥走過臥室、盥洗室、廚房。廚房的房門就開在樓道上。

  「六個月之後,你應當成為莫黛斯特的丈夫,走上飛黃騰達的道路,……你很走運,你沒有象我一樣兩度坐上輕罪法庭的長凳。……第一次是在一八二四年,我被人控告惡意中傷,……為了一系列並非我寫的文章;第二次是因為兩合公司的紅利在我們眼皮底下溜走了!好了,好好幹吧,書袋子,因為杜托克和我,我們都非常需要我們的三萬法郎,加油,我的朋友。」他向泰奧多茲伸出手去時又添了這麼一句,使握手成了一種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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