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外省的詩神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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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還剛開頭呢!你聽著,我的老兄。人們對婚姻大肆攻擊已經有些時候了。婚姻給無立錐之地的美男子提供了兩個月之內便發大財的一種手段,這是繼承遺產的唯一方式。除了這一利之外,其餘的什麼弊端還頂不住!所以,一樁給他帶來三萬利勿爾年收入的婚姻,哪個小夥子若是因為自己的過失而錯過了,早晚都得後悔……」 「你根本就不想理解我!」盧斯托扯著怒氣衝天的嗓門大叫道,「滾蛋……她在家……」 「對不起,為什麼你不早點對我說呢……你已經是成人了……她也是,」他壓低了嗓門說,但那嗓門還是相當大,為的是叫迪娜聽見。「她也會叫人因為她的幸福而後悔的……」 「就算這是發瘋吧,我也想這麼幹……再見!」 「這人算鐵了心了!」畢西沃大叫道。 「這些自認為有權教訓你的朋友,讓他們見鬼去吧!」盧斯托打開房門說道。一進屋他看見德·拉博德賴夫人坐在扶手椅裡,正用一塊繡花手帕擦眼睛。 「我到這兒來幹什麼呢?……」她說道,「噢!天哪!為什麼呢?……艾蒂安,我並不象你想的那樣土氣……你們這是在耍弄我。」 「親愛的天使,」盧斯托回答道,他把迪娜摟在懷裡,從扶手椅里拉出來,把半死的她拖到客廳裡,「我們兩人把前程對換了,以犧牲對犧牲。我在桑塞爾談戀愛的時候,人家在這兒給我定了親;可我一直頂著……看,我真倒黴。」 「啊!我走了!」迪娜象瘋子一樣身子一挺大叫道。她向門邊邁出兩步。 「你留下吧,我的迪迪娜,事情已經過去了。算了!這筆財產就那麼值當麼?難道我非得娶一個長著酒糟鼻子的大個子棕發女人,公證人的女兒麼?難道我非得背上一個在虔誠信教方面比皮耶德斐太太還厲害的丈母娘麼!……」 帕梅拉沖進客廳,附耳對盧斯托說道:「匈茲太太來了!……」 盧斯托站起身來,留下迪娜坐在長沙發上,走了出去。 「全完了,小寶貝,」那浪蕩女人對他說道,「卡陶不願意為了個女婿跟老婆鬧翻。那虔婆子大鬧了一場……sterAling!①最後,當了兩年第二首席幫辦、現在是首席幫辦的那個人連女兒連事務所一起要了。」 ①英文:真正的。 「這個熊包!」盧斯托大叫道,「怎麼?在兩個小時之內,他就下了決心了!」 「天哪,這太簡單了!這個鬼傢伙手裡掌握著那頭一個首席幫辦之死的秘密,從老闆跟她老婆吵架時漏出的幾句話裡,悟出了老闆的處境之艱難。公證人指望你的聲譽和你心地高尚,因為雙方已全部談妥。這個幫辦,品行很端正,裝模作樣上教堂望彌撒!一個小小的偽君子,嘿!正合公證人老婆的口味。卡陶和你,你們今後還是朋友。他就要當一個大金融公司的經理了,他准能給你幫忙。啊!你這回可如夢初醒了!」 「我損失了一筆財產,一個老婆,還有……」 「一個情婦!」匈茲太太微微一笑說道,「因為你現在比結婚還厲害,你會招人討厭,想回家,你無論在衣著上還是舉止上,都不會再有一點點脫線的地方。再說,我那阿蒂爾幹得不錯,我要忠實於他,和瑪拉迦一刀兩斷。你讓我從門縫裡瞧瞧她麼?……」那輕浮女人問道,「沙漠裡沒有比這更美的動物了!」她大喊大叫,「這回你可叫人家給敲了!挺高貴,挺乾癟,哭哭啼啼的,就缺杜德萊女士那塊包頭巾了。」 說完那輕浮女人便溜走了。 「還有什麼節目?……」絲綢長裙的嘁喳聲和女人說話的嘁喳聲還在德·拉博德賴夫人的耳邊迴響,她問道。 「還有就是,我的天使,」盧斯托高聲說道,「我們已不可分離地結合在一起了……我寫那封退婚信,你是看見的。剛才給我捎來了口信,對那信作了答覆……」 「你辭的就是那門親事麼?」 「正是啊!」 「啊!我不僅是你的妻子,我把自己的生命也獻給你,我願意當你的奴僕!……」上當受騙的可憐女子說道,「我覺得自己簡直不能更愛你了!……我在你的生活中將不是一個偶然,而是你整個的生命,是嗎?……」 「對,我的美人兒,我心地高尚的迪迪娜……」 「你對我發誓,」她接著說,「只有死亡才會將我們分開!……」 盧斯托想用最誘人的溫情裝點自己的誓言。原因如下:他在住所門口接受了那輕浮女人告別的親吻以後,往客廳門口走去,客廳裡臥著被這接踵而至的衝擊弄得暈頭轉向的繆斯。 就在這時,盧斯托憶起了小矮個拉博德賴不景氣的身體,想起了他的財產,想起了畢安訓談起迪娜時說過的那句話:「她會是一個有錢的寡婦!」心中暗想道:「作為女人,我愛德·拉博德賴夫人勝過愛費利西一百倍!」所以他立即打定了主意。他決定盡善盡美地去假裝鍾情。他那卑鄙的算盤和假裝的激情造成了很糟糕的效果。德·拉博德賴夫人從桑塞爾赴巴黎途中確實考慮過自己住一套房子,離盧斯托很近。可是這位情郎剛才放棄了美好的前程向她作出的愛情表示,特別是這一不合法婚姻初婚時那麼完美的幸福,使她無法開口談到分居。新婚燕爾應該如節日一般,事實也確是如此。這時候向「自己的天使」提出那樣的建議,豈不要掀起一場可怕的風波!從盧斯托那面來說,他想把迪娜捏在自己的掌心裡,於是用各種歡娛,將她保持在持續不斷的沉醉之中。這兩個人都很聰明,可是這些事情卻使他們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泥潭,那就是不用理智思考的同居。可歎巴黎文壇上已有那麼多先例了。 德·拉博德賴夫人在盧斯托面前冷嘲熱諷加以描繪的外省戀愛步驟就這樣原封不動地一步步完成了。而無論是她,還是他,都不記得那件事了。激情天生就是又聾又啞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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