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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那麼,讓我們來為授予我們大權去統治愚人的那種權力的愚蠢性而乾杯吧,」一位銀行家說。

  「嘿!我親愛的朋友,拿破崙至少給我們留下了光榮!」一位從未離開過布雷斯特軍港的海軍軍官嚷道。

  「啊!光榮,這是種可悲的商品,代價高,又保不住。難道能說它不是大人物的利己主義,就象幸福是傻瓜的利己主義那樣嗎?」

  「先生,你真是幸運……」「第一個發明塹壕的人,一定是個弱者,因為社會只對孱弱的人有好處。處在精神世界的兩個極端的野蠻人和思想家,對於私有權同樣感到厭惡。」

  「說得漂亮!」卡陶嚷道,「要是沒有私有權,我們怎樣來簽訂契約?」

  「這些豌豆的味道真是妙不可言!」

  「於是,第二天早上,神甫被發現死在床上……」

  「誰在談論死?……別開玩笑!我有一位叔叔哩。」

  「你無疑會聽任他死掉。」

  「這不成問題。」

  「諸位先生,請聽我說!……弄死他叔叔的方法。噓!別做聲,(聽著!聽著!)首先要有一位又胖又肥的叔叔,至少要有七十來歲,這種叔叔最好。(全場活躍)無論用什麼藉口,務必設法讓他飽餐一頓鵝肝醬。」

  「哎!我的叔叔卻是又高又瘦,既吝嗇又能節制。」

  「啊!這類叔叔都是些老而不死的怪物。」

  「那麼,當他正在消化食物的時候,」那位談論叔叔的人繼續說,「告訴他,他存款的銀行已經倒閉。」

  「要是他經受得住呢?」

  「給他一位漂亮姑娘!」

  「如果他是……?」另外一個人說,同時做出一個表示無能為力的手勢。

  「那麼,這就不是叔叔了……叔叔總是風流的。」

  「瑪利勃朗①的歌聲中唱漏了兩個音符。」

  ①瑪利勃朗(1808—1836),是一位原籍西班牙的法國著名女歌唱家。

  「不,先生。」

  「是的,先生。」

  「噢!噢!是和不是,這難道不就是所有宗教、政治和文學論著的歷史嗎?人類是一個在懸崖上跳舞的丑角。」

  「照你的意思,我倒是個傻瓜了?」

  「恰恰相反,這是因為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

  「教育,簡直是可笑的兒戲!海因費特馬赫先生曾經估計我們出版的書超過十億冊,可是,一個人一生中只能看十五萬冊。那麼,請你解釋解釋教育兩字到底是什麼意思?對有些人來說,教育意味著認識亞歷山大大帝的馬的名字,貝雷西洛犬①的名字,和『阿柯爾的貴人』是誰的筆名②,而不必懂得替我們發明木筏或瓷器的人的名字。對另一些人來說,受教育就是懂得焚毀遺囑,做一個體面的人,為人所愛,受人敬重,而不是去做一個屢犯的偷表賊,受到法律對五種情狀的加重處罰,解赴沙灘廣場處死,受人憎恨和名譽掃地。」

  ①貝雷西洛犬是西班牙人在聖多明各征戰中用以對付印第安人的獵犬。

  ②「阿柯爾的貴人」是法國滑稽作家塔布羅(1547—1590)的筆名。


  「拿當將會留名後世嗎?」

  「啊!先生,他的同事都是些非常聰明的人物!」

  「那麼,卡那利呢?」

  「他是一位大人物,我們別再談這些啦。」

  「你們都喝醉了!」

  「憲法的直接後果就是對智慧的糟蹋。藝術、科學和古代遺跡,這一切都被可怕的自私心所吞噬了,自私是我們當前最大的弊病。你們那三百名坐在議會席上的資產階級代表,一心只想種植白楊樹。專制違法地做了許多大事,自由卻連合法的小事也懶得去做。」

  「你們的互助教育培養出來的都是些滿身銅臭的人,」一個專制政體的擁護者打斷他的話說。「在用普及教育使得人人平等的民族裡,將會喪失個性。」

  「可是,社會的目標難道不是為每個人造福嗎?」一個聖西門派問道。

  「要是你每年有五萬法郎的收益,你就不大會想到民眾了。你要是對人類懷有崇高的熱情的話,請你到馬達加斯加去:你可以在那裡找到一個善良的小民族,由於淳樸很容易接受聖西門的學說,你可以把它分類,把它裝進試驗瓶裡;但是,在這兒,每個人都很自然地鑽進自己的小窩;就象銷釘插進孔洞裡。門房總還是門房,笨蛋就是蠢東西,並不需要教會學校來提拔。哈!哈!」

  「你是卡洛斯派①!」

  ①卡洛斯派是十兒世紀西班牙支持卡洛斯為王的反動政權派集團。在法國,人們把支持查理十世的人叫做卡洛斯派。

  「為什麼不是?我喜歡專制政體,它對人類顯示某種輕蔑。我並不憎恨國王。他們是多麼有趣呀!他們在一間房子裡登上寶座,距離太陽有三千萬裡,這難道不算一回事嗎?」

  「可是,讓我們來對文明這個問題,從較大範圍作一番概括的論述吧,」一位學者說,他是為了教導一位心不在焉的雕刻家而進行這番討論的,他談到社會的起源和原始民族。「在國家起源的時候,權力可說純粹是物質的,統一的,粗獷的;後來隨著社會基礎的逐漸擴大,各政府就開始採取比較巧妙的方法來分解原始的政權。因此,在上古時期,權力是握在僧侶手裡,神甫一手握著寶劍,一手提香爐。後來就有兩個司鐸;大司祭和國王。今天,我們的社會發展到了文明的新階段,它便根據社會力量組合的情況來分配權力,而且我們已經進入了一個由工業、思想、金錢和言論構成力量的時期。這時候政權已不再統一,正不停地走上社會解體的道路,除了利益之外已不再有別的屏障。因此,我們既不能依靠宗教,也不能依靠物質力量,就只好依靠智慧了。書本抵得上寶劍嗎?議論抵得上行動嗎?這便是問題所在。」

  「智慧毀滅一切!」卡洛斯派嚷道,「去你的,絕對自由把各國引上自殺的道路,它們在勝利中感到煩惱,象個英國的百萬富翁。」

  「你還有什麼新東西可講麼?你今天嘲笑過所有的政權,這跟否認上帝一樣庸俗!你已不再有信仰。因此,在你看來,本世紀活象給放蕩生活毀了的老蘇丹!總而言之,你們的拜倫爵士在最後絕望的詩篇裡,就只好歌頌罪惡的激情。」

  「你知道嗎?」醉得一塌糊塗的畢安訓說,「你知道不知道,多一個劑量或少一個劑量的磷,就可以使人成為天才或惡棍,成為聰明人或白癡,有德行的人或罪犯?」

  「你哪能這樣來看待德行!」居爾西嚷道,「德行是一切戲劇的主題,所有悲劇的結局,一切法庭的基礎……」

  「喂!閉上你的嘴,畜生!你的德行,那是沒有腳踝的阿喀琉斯①!」畢西沃說。

  「來酒呀!」

  ①阿喀琉斯,荷馬史詩中的英雄,傳說他除腳踝外,全身刀槍不入,在攻打特洛伊的戰鬥中,他殺死特洛亞英雄赫克托耳後,他本人也被赫克托耳之弟帕裡斯的毒箭射中腳踝而死。作者在這裡說的是一句俏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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