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兩個新嫁娘 | 上頁 下頁 |
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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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費利普,」我向他伸出手去,我這個動作你一定想像得出來。「一個女子——請把我看成一個女子——,總是願意愛一個瞭解自己的男人的。啊!只是願意罷了。」說到這裡,我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除了我願意給的以外,我不能讓您抱有非分之想。我的心只能屬理解它、能看到它意圖的人。我們倆的感情即使不完全一致,也應該有同樣的廣度和高度。我並不試圖抬高自己,因為,我認為自己具有的優點中也可能包含著缺點;但是,如果我真的毫無長處,那我一定會感到痛心的。」 「您在收下我這個奴僕以後,又准許我愛您,我得到的東西超過了我原先的希望。」費利普的聲音發顫,每說一句話都要看我一眼。 「可是我覺得您的命運要比我的好得多了,」我急忙反駁他的話,「如果要改變我的命運,我決無怨言,而這種改變就關係到您。」 「現在該由我來謝謝您了,」他回答說,「我明白,一個忠實的情人應該盡哪些義務。我應當向您證明我配得上您,您有權考驗我,願意多久就多久。上帝啊!如果我辜負了您的期望,您可以將我拋棄!」 「我知道您愛我,」我回答,「到目前為止(我著重地強調「目前」二字),您是我最喜歡的人,正因為如此,您才能到這裡來。」 我們一面交談,一面又走了幾圈。我應該向你承認,我的西班牙人一旦擺脫拘束,就真正施展了他的口才,他已經不是用激情,而是用柔情向我表明自己的心跡;他在向我表述感情的時候,善於討人喜歡地用對神靈的愛作比較。他的聲音感人肺腑,宛如鶯啼鸝囀,使他本來就十分細膩的感情更增添了特殊的意味。他娓娓細語,從優美的發聲器官中發出一種飽滿的男中音,那滔滔不絕的話語猶如翻騰不息的水花:他的心裡話實在多得裝不下了。 「好了,」我打斷他的話,「我在這裡已經待得太久了。」 說罷,我揮揮手,把他打發走了。 「小姐,您做了許諾了。」格裡菲思對我說。 「在英國也許是這樣,可是在法國還不算數,」我漫不經心地回答,「我要的是由戀愛而結合的婚姻,而且我不願受騙: 事情就是這樣。」 親愛的,你看到了吧,愛情還沒有來到我的身邊,我現在的做法,正如同穆罕默德向大山靠攏①。 六月 ①伊斯蘭傳說雲,穆罕默德在沙漠裡行走,看見前面有山……先知說:「山哪,既然你不願向穆罕默德靠攏,那麼穆罕默德向你靠攏吧。」路易絲將她對費利普的愛情比作山,把自己比作穆罕默德。 我又見到了我的奴隸:他變得小心翼翼,帶著一股神秘莫測和虔敬的神氣,我看了覺得很順眼;大概是我的光輝和力量滲透到他的心裡了。可是,他的眼神和舉止都沒有什麼異樣,任何一位女占卜家都難以看出他對我懷有無限的深情。 親愛的,話得說回來,我可沒有被他懾服,更不會受他的駕馭和支配;恰恰相反,是我懾服、駕馭並支配著他……總之,我的理智占了上風。是啊!當他還是我的老師並以平民的身分出現時,我曾經拒絕他,因為他對我的吸引力使我感到恐懼。現在,我很想重新體驗一下這種恐懼的滋味。我認為愛情有兩類:一類是支配對方的,另一類是聽命于對方的;這兩者的區別十分明顯,並使人產生兩類截然不同的激情;為了嘗遍生活的酸甜苦辣,一個女人對這兩種激情也許都應該有所體驗。那麼它們會不會混同起來呢?鍾情於我們的男子能否使我們也鍾情於他?有朝一日,費利普會不會成為我的主人?我也會象他那樣戰戰兢兢嗎?這些問題使我不寒而慄。 他真夠盲目的!要是換了我,我會覺得菩提樹下的那位紹利厄小姐有點故作冷淡,顯得過於刻板,甚至太工於心計。不,這不是在戀愛,而是在玩火。費利普始終討我喜歡,但我現在的心情很平靜,很自在。再也沒有障礙了!這句話多麼嚇人!在我身上,一切熱情都低落下來,一切都恢復了平靜,我不敢捫心自問。他真不該把愛的激情向我隱藏起來,使我至今還把握著自己。總之我沒有從這類過失中得到任何好處。是的,親愛的,樹下這半小時的約會確實是甜滋滋的;儘管如此,我覺得,這種歡樂要比我問自己「去不去赴約?給不給他寫信?」時感到的激動差遠了。是不是任何歡樂都有這樣的滋味?延遲這類歡樂,是否勝於享受這類歡樂?難道到手的東西比不上希望得到的東西?難道富翁等於窮人?我們倆的想像力是否過於豐富,以致擴展了自己的感情?有時候,這些想法使我感到渾身冰涼。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因為我的腦子裡出現了這樣一個念頭:我想撇開格裡菲思,獨自一人回到花園盡頭。我這樣做會走向何處?想像力是無限的,而歡樂是有限的。親愛的穿胸衣的博士喲,請告訴我,怎樣才能調和女子一生中這兩者的關係呢? 星期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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